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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啊,难怪长得一模一样。”杰生颔首,继续下一个问题,“她也是从台湾特地来这里看你的?”

  “她是那么说的。”任傲天低低地,语带玄机。

  杰生一愣,主要莫测高深的表情教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羽纯呢?”任傲天突如其来地问。

  “什么?”

  “薇若小姐。”他换了个问法,知道管家一向是如此叫唤薛羽纯。“她不是先进屋了吗?人呢?”

  “薇若小姐?”杰生微微犹豫地,“她——”

  “我在这里。”

  清朗的嗓音接续了英藉管家还来不及出口的话,他侧转头,眸子与站在门前的她相接。

  “羽纯。”他怔唤着,涩涩地,说不出冒上心头的是股什么样的滋味。

  薛羽纯微微一笑,娉婷的身影缓缓飘进,落定他面前不远处,星眸直直凝着他,澄澈见底,神情看不出一丝异样。

  他心脏蓦地一看。

  她怎能如此冷静?她……一点也不在乎吗?

  他瞪着她,瞪着她朝杰生浅浅一笑,轻轻颔首暗示杰生离去,留他们两人独处。

  而杰生也接收到她的讯息,点点头,迅速退离。

  他一走,起居室的气氛顿时随之沉寂。好半晌,两人只是默默对望着。

  薛羽纯首先开口,“你跟羽洁谈过了?”

  任傲天点点头。

  “谈些什么?”

  “也没什么。”他淡淡地,下意识地无法对她说实话,“她从日本拍完戏回台湾,听说我受了伤,所以赶来看我。”

  她听罢,沉默半晌,“只有这样?”

  他蹙眉,“不然还要怎样?”

  “她没告诉你,她还是在乎你?”

  “什么?”他心一跳,震惊她的一针见血。

  她凝睇他,深邃的黑眸忽地蒙上一层薄薄雾气。

  那是什么?像是淡的忧伤……但怎么会?

  该死!他无法认清。

  “我不相信你不明白。”

  “明白什么?”

  “羽洁还爱着你,傲天。”她低低地、幽幽地说道。“不然她不会听到消息立刻赶来。”

  他蹙眉,眸中燃起火苗,某种酸涩的感觉忽地攫住他,教他无端地想发脾气。“你为什么这么说?”

  “为什么不?”

  “为什么要说羽洁还爱着我、还在乎我?难道你不——”他忽地梗住,怔然望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心头这纷乱难解的滋味是什么?

  “羽洁爱的人是无情。两年多前她亲口对我说的!”他忽地拉高嗓音。

  “你错了,她不爱无情,她只是……”

  “只是怎样?”他瞪她。

  她蓦地别过头,“只是一时迷惑而已。”

  “什么意思?”

  “就是这意思。”她回过头,重新凝定他,面上奇异地染上几分疲倦,“她爱的人是你、在乎的人是你?”

  “那又怎样?你要我怎样?我已经死心了啊,经过这两年多的时间好不容易重新调适自己的感觉,怎能凭她一句话又……”他咬牙,蓦地握拳击打轮椅扶手,“你们姐妹俩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总要这样找我麻烦——”

  他发着脾气,她却静静幽幽一句话截断了他,“你不再爱她了吗?傲天。”

  他愕然,望向她的脸庞忽地抹上几许惊骇。

  而那惊骇刺伤了她。“你还爱着她吧?傲天,你从来就不曾忘了羽洁。”

  “不,我不爱,我忘了——”

  “你说谎。”

  “我说不爱就不爱!”他再度发火了,低吼,“你听不懂吗?”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响划破了空气。

  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是薛羽洁,她面色苍白地立在门前,身躯发颤,脚边是碎裂的玻璃相框。

  “这是真的吗?”她颤然问,嗓音抖得像禁不住风吹雨打的娇弱玫瑰。

  任傲天蹙眉,“羽洁,你……”

  “是真的吗?傲天,”她急切地,低细的嗓音自苍白的唇瓣流泄,“你已经不再爱我了吗?”

  “我——”他瞪她,话语梗在喉头,心海则掀起纷乱浪潮。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薛羽洁蓦地倒退数步,“你不再爱我了。”她喃喃地身躯是遭受重大打击的摇晃不稳。“你已经不再爱我了,而我,却还一直傻傻留着我们两人的相片……”

  颤抖的语音甫落,白色纤细的身子忽地软倒,躺落沁凉光洁的地板。

  “羽洁!”

  “羽洁!”

  拔高的男声与女声错落响起,皆是蕴满惊慌。

  而软倒晕去的人儿却仿佛已充耳不闻了,清丽的容颜雪白。

  身旁,碎裂的相框里镶着的是一对亲密情人带着甜美笑意的合照。

  她还留着这张相片,还随身带着它。坐在薛羽洁床边,任傲天怔怔地看着那张她十八岁生日当天两人一起到相馆拍的纪念照。

  摄影师让羽洁穿上了和服,优雅细致,衣袂绣着美丽粉嫩的花朵。

  她笑着,像一朵开得灿烂的百合花。

  那是第一回,他见她笑得如此开朗粲美,毫无保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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