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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一片衷心换来如此下场,对她而言只能算是极度悲哀。

  “月牙儿,你听见了吧?父亲答应我娶你了。”她心痛难抑,耳畔模糊地听见李琛喜悦的嗓音,“你高兴吧?”

  不,她一点也不高兴,只觉得强烈心痛。

  “我不要——”她声若蚊纳地口应,溺水后的虚弱以及手掌的剧痛交错折磨着她。

  身上的痛可以忍,但,心伤却难以抑制。

  不一会儿,她终究还是陷入黑暗之中,一直强自撑展的眼睑悄然垂落.

  第五章

  静夜。

  月牙儿静静垂着羽状眼睫,凤冠沉重地压在她头顶,精刺细绣的大红嫁裳里围她纤细的身子。

  而她,一动也不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扰动周遭空气。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鼓乐丝竹声。献筹交错声,以及狂欢宾客们的高谈阔论,但月牙儿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唯一知晓的,便是她即将面临曾经立誓绝不陷入的命运。

  甘愿嫁予他人为妾。

  模糊的记忆告诉她,她似乎曾经极力反抗——

  “我不想。”她告诉一直把她当媳妇般疼宠的夏安国,“我能不能别嫁给他?”

  “不嫁?”夏安国气急败坏,简直不敢相信她竟想拒绝这桩婚事,“你晓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对方是赵王世子啊。”

  “我知道,可是——”

  “可是什么?”

  “我……”她无言,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心境。

  没有人会了解的,他们全不会了解。

  凭她一介低三下四的丫环能攀上赵王世子,已经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她凭什么挑剔?凭什么不满意这桩婚事?又凭什么拒绝?

  “你没有选择了,月牙儿。”夏安国毕竟还对她存有一点点情分,放缓语气,“你以为你跟小王爷……”他顿了顿,试图以较文雅的方式提起那日两人苟且之事,但终究还是叹口气,摇了摇头,“你的名节算是毁了,除了嫁给小王爷,没别的选择了。”

  如果婚姻是她唯一的出路,那她的确没选择了,但如果她不要婚姻呢?她至少有权利选择独身到老吧?

  “当一辈子的婢女?”夏安国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为什么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过,偏要甘于下流?当婢女的话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

  “我不在乎。”她轻轻地回道,语音极端细微。

  “不,你在乎的,月牙儿。”他幽然长叹,看尽世间沧桑的老眼深深凝望她,“现在或许没关系,等你年华老去了呢?谁愿意在府里养一辈子的下人?到时你何去何从?更渗的是万一

  你几年后被某个登徒子看上,硬要强娶你呢?小翎跟我都不可能护你一辈子的!”

  是啊,翎姐已嫁人为妻,夏安国就算疼她也只是普通情分,她凭什么要求人家一辈子替她遮风挡雨?怎好意思一辈子赖在夏府不走?她迟早得另谋出路的,而一个女子,在这样的社会,唯一的好出路似乎也只有婚姻了。

  她迟早得嫁的,不是嫁给李琛,就是嫁给其他人。

  只是,她宁愿嫁于市井小民为妻,也不希望入王侯府为妾。

  一向待她情重的乔翎曾亲口应允她会为她导一门好亲事,但如今她名节尽毁,就算翎姐是大罗金仙恐也无能为力。

  事已至此,她是不得不嫁了。

  嫁了,可以令夏老安心。让翎姐免于左右为难,也顺了李琛的意。

  她这桩婚事其实也不算悲惨到底的,至少新郎官真是一心一意想娶她,当她点头应允时,确是眉飞色舞,兴奋不已。

  至少目前为止,李琛对她仍有极深的眷恋与宠爱。

  往后的,就往后再打算吧。

  对新房里月牙儿婉转哀怨的心思,李琛一点也感受不到,在花厅里被一堆人强拉着敬酒的他,除了志得意满,还是志得意满。

  虽说是匆忙安排的婚事,甚至连最好的朋友停云也不及通知,但问名、纳采、纳吉、财礼…迎亲前的仪式样样不少,风风光光地将月牙儿迎进了门。

  这也算是他对她一点补偿的心理吧,他想借此昭告世人,虽说月牙儿今日的身分是妾,他依旧对她十分珍之重之,爱之恋之。

  一念及心上人,李琛被酒意醺得桃红的面容不觉泛起灿灿笑意,一颗心更加急追地朝洞房飞去。

  “在下最后再敬各位一杯,这杯过后,可得放我回房了。”

  他一面半说笑地央告着,一面举起酒杯巡回一周。

  厅里的宾客闻言部笑了,吵吵嚷嚷一阵后总算放他离开。

  李琛如蒙大赦,踏着轻快的步履急急向新房行去。

  新房是他特地拨出来给月牙儿住的,在赵王府右后方一处幽静的院落,四周围着一片青翠竹林,竹林里,一道拱形红色小桥穿过一带银白流水。

  石洗的房舍旁则栽着数种香花,花团锦簇,赏心悦目。

  李琛随手摘了一朵,满意地嗅了嗅那股清香,唇边荡开一抹笑。他指间扣着香花,推开竹编房门,穿过一道细致珠帘。

  他一心渴盼的佳人,正静静坐在床榻边等他。

  他挥挥手,逐退了在房里伺候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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