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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不晓得是不是她抽拉的声音震动了他,黎之鹤缓缓掀开眼帘,眼神朦胧,好一会儿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好不容易,他的眼眸逐渐变得清亮,“你回来了。”

  他奇特沙哑的语音撕扯着她的心,“我回来了。”

  “玩得愉快吗?”

  “嗯。”她轻轻颔首。

  他凝视她许久,仿佛很不容易才扯起嘴角,“你高兴就好,高兴就好。”他喃喃地,直起上半身,右手摸索着桌面。

  徐清晓心痛地看着他竟然抓起威士忌酒瓶。“你做什么?”她立即夺过酒瓶。

  “给我,清晓。”

  “不行!你今晚喝得够多了。”

  “我还想再喝。”他低声说。眉头因额际剧痛而纠结着,“我的神智还太清楚......”

  “不可以,不可以......”她拼命摇头,泪水频频滚落。

  “你哭了,清晓,为什么?”他茫茫然地问,忽然又眼眸圆睁,绽出锐利星芒,“该死的!是不是之鹏对你做了什么?”

  “不是的,他......没做什么。”徐清晓觉得自己真软弱、真无聊,明明要自己别哭的,偏偏眼泪就是不争气地一直滑落。

  他语气檄显焦急,一面用拇指轻柔地为她拭去颊上的泪痕,“那是为了什么?”

  “因为,因为......”她语音一顾,强忍着抽泣,终于还是呜咽出声,“你像断了翅膀的天堂鸟......”

  “断了翅膀的天堂鸟?”他不解。

  “同学们都叫你天堂鸟,可是我觉得......失去妻子的你就好像断了一边翅膀的天堂鸟,总是一点也不快乐......”她倒抽一口气,美丽的鼻尖因极端的难过微微粉红。

  “傻清晓,我很好,我没有不开心啊。”他慌然失措地劝慰着,快别哭了,我没事的。”

  “有,你有!”她尖锐地回应,接着扬起眼帘,明眸楚楚,“今天是你妻子的忌日吧?”

  他一愣,“你怎么知道?”

  “你弟弟告诉我的。”

  “之鹏告诉你的?”他一惊,连忙追问,“他还告诉你什么?”

  “没有了。”

  “这样啊。”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够了不是吗?”她咬着下唇,像极端不满又莫名伤感,“我知道今天是她的忌日,你心绪纷乱,所以才写书法不是吗?而且还是那样的两行字——”

  黎之鹤心神一凛,转向书桌上的宣纸;纸上两行力透纸背的行书牵扯着他的心......

  原来他是写了那样的两行字。

  他根本不晓得自己写了什么,一切仿佛都是朦朦胧胧的;他只记得自己一个人回到家里,一个人摊开宣纸,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接着,他想起清晓的话,想起她说所有文人都是有酒才有字的,所以他才会找酒来喝。

  然后呢?

  他仿佛是站在窗前眺望着明月吧,一轮皓月高挂,泄了一地冷冷月色,让他的心也蒙上一层凉意。

  他想着,不晓得在这样的夜里,清晓与之鹏会谈些什么、做些什么?

  他想——

  黎之鹤倏地凝神。

  他在想什么啊!他为什么如此介意清晓与之鹏两人独处?

  这不是他一向想要的吗?这不是他一直希望的吗?

  “清晓,别哭了。”他回过神,望着那个正为他的心痛而心痛的女孩。

  她摇摇头,蓦地在他面前跪下,螓首埋人他怀里痛哭。

  她哭得那样失神、那样哀痛,仿佛要将他的心也给拧碎了。

  “别哭了,清晓,别哭了......”他笨拙地安慰着,双手慌乱地拍着她的背脊。

  他幽然长叹,实在不知该如何令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更糟的是,就连他自己也都心绪不稳。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她终于自他胸膛抬起一张清清容颜,粉颊透明,眼眸更是澄澈无比。

  黎之鹤一震,在她那澄澈的眸子里。清清楚楚地映着对他的感情。

  “清晓——”他怔住了,无法呼吸,更无法吐出只字片语。

  “老师,我好难过......”她抬起一只手,痴痴轻抚着他的面颊,“我今天应该留在家里陪你的,你今晚一定很难受——”

  “清晓,你做什么?”他噪音一变,猛然抓住她在他脸上游移的小手。

  “我——”

  “别说!”他忽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别过脸背对着她,仿佛极为害怕她即将说出口的话。

  “老师?”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旋过身来。“清晓,晚了,该睡了。”

  “现在才九点多。”她禁不住提高了语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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