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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最亲近的人--是指她吗?

  季海舲无法抑制心中一阵莫名的激荡。

  她与杨隽……算是最亲近的人?不论是为了什么理由结婚的一对男女,或许都会如他们这样,被外人视为生命共同体吧?

  她与杨隽的关系已密不可分。

  所以她该有这个权利,去发掘他一直坚不透露的秘密。

  或许探人隐私并不是一件好事--即使他俩今日已是夫妻--但她就是无法克制想弄清他一切的深沉渴望。

  她想了解他,想参透他,想揭开他一直困惑她的神秘面纱,想碰触他隐藏在心灵最深处的禁忌。

  这样的想望难道会是一种不可饶恕的罪过?

  第五章

  爱尔兰都柏林近郊

  季海舲下了车,视线凝定眼前这座宏伟的歌德式大教堂。

  她微眯双眼,眸光沿着教堂直冲天顶的尖塔逡巡向上。

  歌德式建筑向上的直线一直是西方美学上一个重要的符号象征,象征教徒们对天的向往,一种激越的生命美学。

  记得在巴黎参观圣母院时,她就曾为其内部高耸的尖拱以及交叉肋拱交错繁复的结构之美所迷惑,更别提屋顶几近不可思议的玻璃花窗,那灿烂迷离的情调。

  眼前这一座天主教堂,建筑之精细或许比不上圣母院,但仍是轻清楚楚表达了歌德式精神--那意欲接触天际的渴望。

  一个修士在问明她的来意后,领她进了教堂,穿过中庭,来到宽广静穆的殿堂。

  祭坛前,正举行庄严的弥撒仪式。由一个白发苍苍的司铎主祭,老人身后,一群年轻人一字排开,他们皆是此次祭祀的辅祭,只品位高下不同。

  耶酥曾说,饼是他的体,酒是他的血。于是在弥撒祭祀里,献饼和酒便是真正大典。

  季海舲在殿堂后怔怔立着,看着仪式进行,过程平和静肃。

  可不知怎地,这原本该是令人沉静安详的仪式却蓦地挑动了她的心;她眨眨眼,恍若在那群年轻的辅祭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怎么可能?杨不可能在这里的!

  但,她的心愈来愈快。

  终于,典礼结束了。在教徒们分食圣体的同时,白发司铎朝她走来。

  “你就是那位来自台湾的--”

  “Ling。”她告诉他英文名字。

  “那么,你就是Simon的妻子了。”司铎若有所思,深深凝视她数秒,“请跟我来。”

  他在前头引路,坚定平缓的步伐有着神职人员的从容祥和。季海舲跟着他,来到教堂后面,一座葱绿苍翠的庭园。

  一阵爱尔兰独特湿凉的微风拂过,扬起她柔美翩然的长裙裙角。

  “你想知道Simon从前在这里的事?”

  “是的,”她轻声应道,瞪着老人胸前的银色十字架,“我想知道。”

  他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有时候,知道太多反倒是一种残酷。”

  她心跳了跳,扬起一张困惑的脸庞。

  “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他语音徐缓,“那时候我还不是这里的司铎。”

  “你认识杨吗?”

  “杨?”

  “对不起,我指Simon。”到现今她仍是不习惯以这个耶酥圣徒的名字称呼杨隽。

  “我只见过他一次,那时候他已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了,正打算离开这里。”

  “是他的父亲来接走他的?”

  “恩。”司铎微微颔首。

  “我可以见见认识他的人吗?”季海舲无法像他那样心情平缓,有些焦虑地追问,“他的身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他在这里的生活……这里有没有人知道他的?”

  “有一位。”他静静说道,“我想,由他来解释Simon的一切是最适合不过了,也能亲自向你道歉。”

  “道歉?”季海舲拧眉,“为什么?”

  老人不正面回答,“跟他谈过你就会明白了。”他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庭园一角,正拿着扫帚清扫的另一位老人,“他原是本院的司铎,当时被逐出教会,现在在这儿担任整理庭园的工作。”

  他是被逐出教会的司铎?从一品降为连看守教堂门庭的七品都不如?为什么?

  一团黑雾倏地围拢季海舲,她微微打颤,咬紧牙,极力想驱除那突如其来的不详预感。

  她缓缓举步,走向正专心清扫的老人,在他面前停定。

  老人恍若明白她的来意,抬起的脸庞是充满顿悟的。“你就是他的妻子?”

  “是的。”

  “十五年了……他现在过得可好?”

  “很好。”她简洁回答。不知什么原因,在这老人面前,她体会到与方才的司铎完全不同的感觉。刚才的老人是安详慈和的,这一位却隐隐令她不安,两道秀眉不知不觉就想紧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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