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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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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认真的--她蓦然醒悟。 天为幕,地为席,他竟真打算在此处与她共进晚餐! “坐下,海舲。”他伸手拉她,她重心不稳,几乎跌入他怀里。 她连忙坐正身子,双手规规矩矩交叉于膝上,羽睫低掩。 “不曾野餐过吗?”他问。 季海舲一怔,仔细一想,从小到大确实不曾有过在空地席地野餐的经验。平常她若不是在家里用膳,就是在常去的几家高级餐厅,工作忙碌时,也常常是一杯咖啡、一个三明治便打发一餐。就连在瑞士读书的那几年,她也一向在学校餐厅用餐,不曾和同学这样席地而坐,欣赏瑞士特有的山峦湖景。 野餐,这对她而言不过是出现在辞典上的一个名词,从未想过该去身体力行。 “你曾经有过?”她反问他。 “也不曾。”他淡淡一扬嘴角,一面在两只曲线优美的水晶杯里斟满香槟。 他也不曾?不曾和家人朋友出门野餐?不曾和他从前多如过江之鲫的情人们一同午餐? 既然如此,今晚为何破例?他不像是奉行浪漫主义的男人啊。相反的,就他在圣芳济学园时给她的感觉,他甚至是冷漠无情的男人。 她接过香槟,啜饮一口冰凉醇美。微甜的酒精气泡刺激着她的舌尖,也给了她挑明问话的勇气。 “杨,今晚为何带我来此?”她透过杯缘盯住他,“你不像是会营造浪漫约会的男人。” 他眉眼不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为什么不带我到这附近任何一家一流餐厅?”她问得直率,“这才像我们这种人的约会风格,不是吗?” “我们这种人?”他眉一扬。 “你应该清楚。” “你是指两个财富地位皆上乘的男女该有的约会方式?在维多利亚港的游轮餐厅订位,或者上太平山顶最豪华的餐厅用膳?” “不是吗?” “意图接掌盛威的女强人也会落此巢臼,毫无创意?”他恍若嘲弄她,暗如子夜的黑眸不见底的深沉。 她咬唇沉吟。 “你害怕,海舲。”他忽地冒出一句。 她倏地扬起眼帘,眸光凌锐地逼向他。 “你在害怕,海舲。”杨隽丝毫不介意她逼人的眸光,浅浅一勾嘴角,半嘲半谑的笑意淡淡浮现,“只因为这一切不是按照你自幼遵循的规则而来的;你笃信像我们这样的世家子女约会形式就该是优雅富贵的,尤其我俩又是协议联姻,更不该像那些被恋爱冲昏头的愚昧男女,追求不适合身份的浪漫。”他语气从容淡定,锁住她的眸光却让她心压上重重石块,无法畅快呼吸。 “就连我今晚没有留在台湾处理自己的公事,选择飞来香港与你相见这举动,也完全不在你料想之内。你讨厌事情不在你的控制之下进行,对吧?所以你慌了。” 他微微笑着,她却暗暗咬牙。 她憎恨让一个人如此轻易地看透心思。从小,母亲便亲自教导她识人,教她如何从对方说话的方式、眉目间不经意的神情,以及无意间流露的举止判别一个人内心转动的念头。母亲教她如何看透一个善于隐藏自己的人,同时也教她如何不被看透,而具此天赋的她,也轻易学会如此本事。 她一向自豪于自己识人的本领,不管任何人,即使他设法将情绪藏得再深,她都有办法窥视。同时,她也善于随时随地戴上面具,隐藏心海真实的情绪波湖。她相信,这几年她能在事业上进展如此顺遂,这样的本领当居首功。只是没想到,这样的天赋在遇到他时竟毫无用武之地。 十五年前如是,十五年后亦然。她不仅无法参透他,甚至还让他将自己的情绪摸得一清二楚。 她憎恨如此!杨隽说得不错,她确实厌恶事物出乎她意料之外。季海舲的人生没有意外,只有早已规划分明的蓝图!任何事、任何人在那张蓝图上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是早已分派清楚的……只有他! 她不愿承认,但他确实是她人生拼图中唯一无法掌握的一片。直至目前为止,她还不晓得该将他摆在什么样的位置。 “我没有慌。”季海舲镇定地开口,似在说服他,又似在说服自己。“我确实讨厌事情出乎意料,也确实不明白你今晚为何会突然非来香港与我来个婚前约会。但我不会惊慌。”她唇角漾起浅浅笑意,“季家的女儿不会懂得什么叫惊慌。” 杨隽眸中迅速掠过一道异样清辉,好半晌,他方静静开口:“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教养成就了像你这样一个女人?” 她笑了,“我是葛布勒。” “葛布勒?” “一个大天使,负责看管伊甸园,不许撒旦入侵。” “天使?” “季家人以天使自许,日、风、海、石--季家用来排辈分的四个字,代表大自然的四大元素,分别由四大天使掌理……” “米加勒掌火,拉斐尔掌风,葛布勒掌水,乌列儿掌石。” 季海舲讶然:“你知道?” “我读过圣经。”杨隽神情怪异,仿佛极不愿承认此事。 “是吗?”她点点头,继续解释,“从小,父亲便要我成为季家海字辈掌门人--” “所以,你才说自己是葛布勒。”他恍然大悟,“因为葛布勒管理的正是水。” “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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