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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不,我--”一向冷静的他想起那场景,竟也不禁冒汗。

  “我来陪她吧。”汪明琦越众而出,语气坚定,“我跟她一起上过孕妇课程,应该能帮上忙。”

  “很好。”医生点头,转头吩咐护士,“帮这位小姐准备一下。”

  一阵忙乱后,产房的大门关闭,隔开了忧心仲仲的众人。

  医生与护士开始例行性的准备工作,而已经痛得睁不开眼的董湘爱,紧紧拽住汪明琦的手。

  “好痛,明琦,我--好痛--”她重重喘着气。

  “别紧张,湘爱,记得孕妇课程教的拉梅兹呼吸吗?来,深呼吸。”

  “我……呼呼,好痛--”

  “好了,可以开始了。”准备就绪后,医生也加入鼓励的行列,“深呼吸,董小姐。”

  “呼--呼--”为了孩子,她会忍耐。

  可是真的好痛,她想像过生产的痛苦,却没想到是这样撕裂全身肝胆的极度痛楚。

  她真的撑得下去吗?真的能平安把孩子生下来吗?

  “明琦,我……好怕--”

  “忍着点,湘爱,加油。”看着好友痛得大汗淋漓的脸孔,汪明琦也忍不住震撼,很不容易克制住情绪。

  “好……好--”

  一个多小时后,宝宝依然没有出来的迹象,看着好友愈来愈纠结的脸孔,汪明琦也急了,“医生,怎么这么久还没生出来?会不会难产啊?”

  医生安慰她,“放心吧,第一次生产总是比较困难,胎位看起来很正常,应该不会难产。”

  “可是--”汪明琦咬唇,望着好友一次次濒临昏厥却又痛醒,她实在不忍啊。“湘爱,加油。”她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哑声鼓励她。

  “明琦,我……受不了了,宝宝……宝宝不会有事吧?”董湘爱狂乱地问,痛楚一点点夺去她的理智,几乎崩溃。

  “不会的,只要你加油,宝宝就不会有事的,来,勇敢一点,深呼吸。”

  “明……琦……我想见他--”

  她想见他啊!她也许快死了,可如果能见到他,她死也无憾。

  “湘爱。”汪明琦不忍地说。

  “我想……见……他--”她苍白着脸,“他在哪儿?”

  “你忍着点,湘爱。”汪明琦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深呼吸。”

  “呼……呼--痛,我好痛--”

  “加油。”

  “明琦,我不要……生了,以后……再也不了。”

  这样的痛苦,一次就够了。这样的煎熬与思念,一次足够了。

  她再也不要生了!为什么男人做爱后能那么潇洒地离去,却留下女人独自承受这可怕的一切?

  “我……不生了--”

  泪水冲上她的眼眸,甚至还来不及坠落,便被全身体热蒸发。

  “好好,以后不生了。谁敢要求你生,我们这群姊妹替你拿刀砍他,好吗?”

  “谢……谢--”她想微笑,可却无法牵动唇角,只能强展着朦胧的眼眸。

  忽地,一阵激烈的痛楚袭来,让好不容易稍微平静的她再度爆出惊声尖叫。

  “啊--啊--”狂野的叫唤清晰地传出产房外。

  “湘爱。”守在病房外的几人听闻了,一个个面色发白。

  生产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就连只是在外头陪着的他们,在听着那一声又一声凄厉的呐喊时,也忍不住心惊胆战。

  她不停地尖叫,一声接一声,叫得嗓子都哑了。

  “浪……远,你……在哪儿?啊--”

  J

  徐浪远恍然从梦中惊醒。

  有人在叫他,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坐直上半身,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沿着前额坠落。他伸手抚去汗水,一面听着自己在耳畔不停回响的心跳。

  是梦吗?可他从来不曾作过这样的梦,梦中的他似乎被某种巨大的恐惧笼罩,周遭尽是漫漫迷雾。

  然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蒙雾中,他听见了椎心刺骨的痛喊。

  那令他整个人在雾中颤抖起来,他急急地四处张望,却什么也看不见。

  究竟……是谁在喊他呢?

  为什么那既尖锐又微弱的嗓音听来如此痛苦、如此压抑、如此令人不忍的绝望?

  是谁呢?

  他惊怔地想着,虽然还是凌晨,却已睡意全消。

  翻身下床,他套上睡袍,走向窗前,拉开窗帘。

  窗外,一弯新月如钩,薄雾,在玻璃淡淡漫开。

  城市,很安静,放纵了一夜的台北似乎累了,静静地躺在白金色的月光下休憩。

  这样宁静的夜,宁静得让人觉得好倦、好累,却也好安详。

  这么宁静的夜,所有人都该悠悠沉入遥远的梦乡了。是谁?还那样痛楚地呼唤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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