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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们很乐意为你服务,但这是规定……”

  去他的规定!

  谭昱冷冷瞪着他,“这架飞机是飞往纽约的吧?”

  “是,”

  “我的目的地是台北。”

  “台北?”空服员一愣,“你的意思是你坐错班机了吗?”看他精明干练的样子不像会坐错飞机的胡涂蛋啊。

  “是的,我坐错了。”英眸掠过黯芒,“刚刚才知道。”

  “这个……我们必须查一下你的登机证——”

  “我丢了。”谭昱干脆地答道,见空眼员仍是一脸犹豫,他蓦地攒眉,“听着,我是贵航空公司的贵宾,一年起码坐上几十趟飞机,我很忙,非常地忙,而我赶着去台北谈一笔几千万美元的交易,你确定你们负担得起因为安排我坐错班机造成的钜额商业损失吗?”

  “这个——”空服员无可辩驳,只能傻傻看着他。

  谭昱看出他的防线正在崩溃,他适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方唇扯出一抹笑,“麻烦打开机舱门,谢谢。”

  “好……好的。”

  她瘦了,神情憔悴,容色苍白得像个无主游魂。可她,也更美了,不再是五年前那个纯真少女,添了一股成熟妩媚的少妇韵致。

  她怎能同时让他心疼又心动?

  她怎能这么容易就牵扯他一颗心?多年的分别,多年的愤怒,多年的怨怼与沉痛全在见到她这一刻化为最刻骨的相思!

  他真的好渴望见到她啊。直到再见到她的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对她的渴望有多深、有多切。

  晓晨,晓晨!为什么你要嫁为人妻?为什么你不肯等我?为什么?!

  接过一束点燃的香,谭昱笔挺地走向前,对已死的英魂致礼。

  荆成康——虽然他与他只有几面之缘,更谈不上交情,可为了她,他仍然为老人的逝世感到遗憾。

  他希望老人安眠,并且在九泉之下,保佑他最疼爱的孙女。

  “请节哀。”落定跪倒在地的荆晓晨面前,他哑声说道。

  她没有说话,只是仰起一张憔悴容颜,静静望着他。红肿的眸木然而空白,像完全没认出他。

  他身躯微微发颤。

  她竟然……难道她根本不记得他了?

  心海掀起惊涛骇浪,他拚命紧绷身躯要自己镇定,可开口时,微颤的嗓音依然泄了情绪的激动。

  “你……不记得我了吗?晓晨。”

  她默然,明眸氤氲。

  “晓晨,你——”你怎能忘了我?怎么可以?

  极度的激动让他忽地蹲下身,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肩膀,他好想摇晃她,好想质问她怎能将他从记忆里抹去,他好想……好想——

  “你说话啊,晓晨!你哑了吗?”

  “先生,请你别这样。”见谭昱行为踰矩了,跪在一旁一个头发半白的男人连忙起身试图拉开他,“晓晨太过悲伤了,她有些失神,你这样会惊吓到她的。”

  “你是谁?”谭昱眸光冰锐如刀,瞪得那个男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荆其禹。我是晓晨的父亲。”

  原来是她父亲。谭昱想,神情却依然冷淡,“你放开我。”

  “先……先生,请问你是——”

  “谭昱。”

  “谭昱?”荆其禹咀嚼着陌生的名字,愕然,“你跟晓晨是朋友吗?”

  他僵硬地点头。

  荆其禹转向女儿求证,“晓晨,是你的朋友吗?”

  荆晓晨依然不语,她只是扬起眸,怔怔瞧着谭昱,跟着墨睫一眨,落下两颗泪。

  谭昱猛然一震。“晓晨?”

  “我……记得你。”她终于开口了,嗓音是不忍卒听的暗哑,“你帮我……喂爷爷吃药,谢谢,谢谢——”

  “晓晨!”他哑声喊,不知是喜是悲。

  她记得他,她没忘记他——可她记得的只是他曾经帮她喂祖父吃药,她记得的并不是他本人。她现在虽然正看着他,可她想的,只是她死去的爷爷……

  他算什么?他在她心中原来什么也不是!

  一念及此,他蓦地愤然,转身大踏步离去,可双腿尚未步出灵堂,又一阵风似地卷回来。

  他落定荆其禹面前,冷冷问他,“她这个样子多久了?”

  后者一愕,“什么样子多久了?”

  “这个……魂不守舍的样子!”谭昱咬牙,“她难道是一直这样傻傻呆呆的吗?”

  “当然不是。是从爸爸去世后才这样的。”

  那么,有一星期了。

  谭昱想,收回眸光盯住荆晓晨。她又跪倒在地了,愣愣地望着墙上荆成康的遗照,神情宛如迷了路的小孩般茫然无助。

  迷路的小孩……

  谭昱一凛,忽地再也受不了她如此痴傻的模样,一展臂,强硬地将她拉起。

  “跟我走!”他锐声命令,在众人惊愕莫名的注视下,使劲将荆晓晨拖离气氛沉闷的灵堂。

  “你究竟想做什么?”荆晓晨瞪视面前的男人,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把她拖出几日来一直守着的灵堂,甚至连保全人员也阻止不了他坚决的意志。

  他好霸道——比几年前又更霸道了几分,英睿的眸尽显成年男子的成熟与自信,毫无一丝犹豫的神采。

  他不再是那个五年前对自己的前途还有一丝彷徨的年轻人了,不再是了。就像她一样。荆晓晨茫茫想着,五年,足够一个人经历许多,对她如此,对他亦然。

  “你在想什么?”见她的眸光再度涣散,他有些焦躁起来。

  “我在想……”她慢慢开口,语调空灵,“谭昱,你这几年一定经历了很多,一定……很多。”

  “我——”他一窒,几乎是狼狈地瞪着她。

  为什么她总是能如此轻易地碰触他内心深处?明明是随口且无心的一句话,却让他忍不住激动。

  他几乎有点为此而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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