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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不知怎地,在名古屋机场看似晴朗的天空,到了高山市却灰蒙蒙的,飘着像雨丝般的细雪。

  这样的下雪天,若是一个人走在横跨宫川的红色中桥上,恐怕会有道不尽的寂寞孤独吧。但是此刻,季海平优闲和缓的步伐却让汪梦婷有一股奇特的祥和感。

  她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面,不知不觉地吟起一首诗——

  “Let us have winter loving that the heart,

  May be in peace and ready to partake,

  Of the slow pleasure spring would wish to hurry,

  Or that in summer harshly would awake,

  And let us fall apart And ,O glardly wearly,

  The white skin shaken like a white snowflake。”

  吟罢诗后,她像还未回神,微仰起头凝望天际。

  那般幽微而遥远的神情,让季海平无法将视线自她身上挪开;好半晌,他才轻声低语,“你吟起诗来很有韵味。”

  汪梦婷蓦然回神,望向他的眸光带着迷惑。

  “怎么了?”

  “我不知道。”她心弦极度震荡。

  为什么她竟会在他陪在身旁时吟起这首诗?

  这首诗珍妮丝的“Winter love”,歌颂的是男女情爱。

  与其要春天般匆忙的爱,或夏日般焦躁的情,毋宁拥有像冬季般徐悠之恋。

  这是珍妮丝想传达的意念。但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想起这首情诗呢?“很抱歉我对英诗没什么研究,”季海平语声和缓,微微带着自嘲,“你可以解释一下方才那首诗吗?”

  “不行!”她直觉地尖声拒绝。

  他吓了一跳。

  “对不起,”汪梦婷做个深呼吸,为自己激烈的反应道歉,“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就连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为何如此激动!

  “我明白。”倒是季海平主动为她的行为解释,“诗词的意义要由人自行体会,真要解释起来就失去原味了。”

  “对呀,”她松了一口气,“正是如此。”

  他微微一笑,在桥的正中央停下,俯瞰黑色的水面,“如果是春天来这里,就会清清楚楚地看到溪里优游的鲤鱼,还有两岸盛开的樱花映照在水面的倒影。”

  汪梦婷一怔,“你来过这儿?”

  他回头望她,黑眸深幽,“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以为你不会有时间来这种乡下地方游玩。”

  “的确,那次的经历是毕生难得的。”季海平眉峰微蹙,彷佛被某种不甚愉悦的记忆纠缠。

  汪梦婷没注意到他略显奇异的神情,“听起来很棒。看样子我们在这个季节来高山巿,并不是明智的抉择。”她微微叹息。

  季海平摇摇头,“不,能够看到这里的另一番风貌也是值得欣喜的事。看这两岸被冬雪覆盖的樱树,看艳红的栏杆妆点上雪白,看清澈的溪水转成墨深……”他一边说着一边比着四周,“如果我们不是在这个季节来,就欣赏不到这样的景致了。”汪梦婷的心中泛起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为什么你看待事情的方式总是如此包容?”她感叹着,“我一个学文学的人竟及不上你。”

  “我只是尝试用各种角度来看同一件事罢了。”对她的赞叹,他不以为然。

  如果他其有她所说的包容态度,那也并非与生俱来的,而是在三十年的人生中体悟到的哲学。

  因为有太多事情无法依着他想要的方式进行,所以他学会了用不一样的眼光去看待原本讨厌的事物;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格特质,只是一种逃避、一种不得不然的无奈。

  其实,就连来日本,他都是带着点无奈的。

  他没有料到世上这么多的国家,这么多的蜜月圣地,汪梦婷竟独独挑了日本。

  如果可以,他但愿永远不必来到这个国家,尤其是这个距京都不过几小时车程的地方。

  但他没有拒绝她的安排。

  如果她最想去的地方不是美国,不是欧洲,而是这距台湾最近的日本,那他们就来日本。

  到北海道也好,到高山、下吕也行,即使她想造访京都,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陪着她去。

  在她决定嫁给他的那一天,他就决定好好宠她。只要她要求,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会想办法摘下来给她,何况只不过是到日本度蜜月而已。

  这样的信念在两天后她要求游赏京都时依旧没有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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