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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大人在开玩笑吗?”罗蕙心冷笑的问道。

  “不是。”孔廷瑾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说。

  “不是?”罗蕙心嘴角微扬,嘲讽的重复了他的回答。“如果不是,那么请大人告诉民女,以您尊贵的身分,要怎么娶身分低微的民女为妻?”一顿,她再说:“或是民女自抬身价给弄错了,您口中的妻子指的是平妻,而不是正妻?也是,以大人的身分地位和年纪,应该早就成亲妻妾成群了才对,是民女太自以为是误会大人了,真是抱歉啊。”

  随她语落,阁楼内再度陷入一片安静无声的气氛当中,让整个不知所措的小湘好想离开这里下楼去。

  “说完了?”孔廷瑾好整以暇的缓声开口问道。

  罗蕙心生气的瞪着他,他的平心静气突显了她的失控很无礼。

  见她没应声,他便接着说:“那便换我说了。首先,我尚未娶亲,家中既无妻也无妾,只有一个通房。”

  孔廷瑾现年二十五,之所以尚未娶妻完全是一连串的阴错阳差,在京城里并不是什么秘密。不过这只是明面上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实在让他苦不堪言。

  身为孔家大房遗腹子的他从小便是跟随祖母颜氏,由祖母颜氏一手带大,加上自小聪明好学又优秀,他深得祖父与祖母的疼爱。在他十三岁那年,京城流行瘟疫,他不幸染上,被二叔二婶送到乡下的庄子去隔离养病,而这一去就是整整七年的时间。

  是不是很奇怪?染上了瘟疫没病亡便表示已无大碍,为何还一去七年呢?

  当时在庄子上痴痴等待京城派人来接他回去的他也想不明白,但是一时想不明白,一年想不明白,想了七年之后,他再愚蠢也该明白了。尤其是在庄子里负责照顾他的下人又一个一个的对他阳奉阴违,多有刁难,他又怎能想不明白若不是后头有靠山,这些奴才又怎敢欺他呢?

  七年的时间让他改变了很多,也让他看清楚了很多人和很多事,不再天真懵懂无知的随便去相信人,即使那个人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或者是家人也一样。

  二叔那一家人是不可信任与依赖的,祖父母年纪大了,加上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不敢奢望,所以他能靠的只有他自己。于是他努力的读书,废寝忘食、日以继夜的苦读,终于在二十岁那年高中状元,而且还是皇上亲点的状元郎,风光回返孔家。

  重回孔家之后,他才知道二房的人有多么恨他的存在,因为有他,孔家将来若是分家他一个人就能分走一半的家产;因为有他,更加突显了二房子孙有多么的平庸无能;因为有他,老太爷、太夫人张口闭口都是他的好,都要二房的人向他学习,连二叔都不能幸免于难,于是那些人才会一个个处心积虑的要他不好过,甚至想除掉他。

  他在庄子那七年,前后多次遇到危难死里逃生,也完全是他们的杰作。而且他后来才知道,他十三岁那年其实根本就没有染上瘟疫,是二婶童氏买通了大夫和下人所撒下的瞒天大谎,目的只是为了将他送走罢了。

  那七年,祖父祖母也不是不理他或是遗忘他,而是听信了二房的谎言,以为他病情时好时坏,而且病后性情变得极为古怪难相处,不想回来,又说他觉得庄子那边清静适合读书,他不想回来之类的,将祖母糊弄了过去。至于祖父,则是为了孔家的产业忙里忙外的,对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然而这只是对自家人的说法,还是含蓄的。对外,他们根本就是极尽可能的将他抹黑,什么毁容,什么性情大变,甚至病后得了不育症的谣言都传了出来,以至于不会有人想将女儿嫁给他,这便是他在成名之前乏人问津的原因。

  紧接着祖父病故,他守丧丁忧三年,这三年因为他官职未定,加上之前不育谣言的影响,有闺女的人家都采观望态度,直到他丁忧期满,任职吏部,两年之内便被皇上破格提至四品吏部侍郎职位,他府上门坎这才差点被媒人踩破。不过对于这些势利之人他早已看透,又怎还会理会他们呢?

  因为他不断的拒绝上门的亲事,许多人因而直接跑来问他新娘子的条件,这个问题着实把他给难倒了,因为他根本就答不出来。直到罗蕙心这手艺高超的姑娘出现,先是用手艺征服他的味蕾,又用她冷静自若、安之若素的性子吸引住他的目光,他这才知道他想要的新娘子是什么样子。就像她这个样子。

  “其次,”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继续缓慢的说道:“我口中的妻子是正妻,而不是平妻,你并没有误会,也没有自以为是,倒是有点妄自菲薄。你说你身分低微?先祖是探花,高祖是进士,即使后来家道中落,父亲因病长时间缠绵于病榻之中,但也是个博学多闻的秀才。这样的你若是身分低微,那么出生于商户之家,祖祖辈辈都是商人的我又该如何形容?低贱?”

  “民女并没有这个意思。”罗蕙心皱眉道。

  “身分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我既已开口说会娶你,便会明媒正娶的以八抬大轿迎你进门,做我孔廷瑾的正妻。”孔廷瑾一本正经的正色道。

  “我不要。”罗蕙心毫不考虑的拒绝。

  孔廷瑾倏然呆住,瞠眼问道:“不要什么?”他无法相信她所说出来的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我不要嫁给你。”罗蕙心毫不犹豫的对他说。

  孔廷瑾又呆了一下,脸色微微地变了又变,最后盯着她沉声问道:“为什么?”难道她也深信那些关于他不育的谣言吗?

  罗蕙心本想说门不当户不对的,但想起他刚才所说的话,只得改口老实说:“我讨厌孔家。”

  孔廷瑾皱眉头看她,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想着幸好她没相信谣言。不过她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呢?讨厌孔家?只一瞬间,他便想到上回她去孔家所发生的事,一个管事奴仆都可以狗眼看人低的仗势欺人,欺压到被他请过去的她头上,难怪她会对孔家产生如此的反感。

  想明白这一点,他忽然有些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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