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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凉的声音冷下防地从背后冒出,孙望欢吃一惊,连忙回过头,又是一吓。

  身穿墨黑衣裳的少年,顶著张苍白的容颜不说,脸色更如死尸一般。人家办喜事,她的随从却像在服丧。

  倘若给哥哥姊姊看见了,又会说她不吉祥。

  “我、我不是叫你待在房里不准出来,也别跟著我吗?”她咬牙低语,恼得想打他蠢笨的头。

  “我找不到你,所以过来。”宗政明平板地说。

  “你……哎呀!”她烦得跺脚。拉住他的袖子:“你先去换套衣裳,红的,对,也穿红的。”府里有不少人走动,她带著他屈身避开,急急走向他的房。

  “我只有黑色的。”他清冷地这么道。

  “那——那就穿我的!”她不管这主意好不好,立刻转向,往自己房间步去。“今天姊姊出嫁,是很重要的日子,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

  “……出嫁?”

  “是啊,出嫁就是……是一件很好的事。”她以为他又不懂了,所以解释。

  他五感正常,却总是会问一些几乎没有人会拿来说明的问题,尤其以情绪方面为最经常。眼泪、忿怒、哭,或者笑,他每回都要问原因理由,稀奇古怪的。

  她曾经以为他痴,但又好像不是那样的痴……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了。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她翻箱倒柜,随便抓出几件颜色看来不那么灰暗的衣裳塞给他。

  宗政明抱在怀里。觉得这些衣物软绵绵的……和他穿的有点不同。

  “你赶快换吧!我就在外面。”孙望欢立刻出去关上门。

  背抵木门,她随即想到,自己为何要等他?老是这样,虽然她才是小姐,却好像反而被他牵著走了。

  匆有一名青年的身影由长廊走过,晃进她的视线,她一愣,不自觉地小跑步上前,期待地轻喊:

  “哥……”她好久,好久好久没见过哥哥了。

  在还有好几步的距离,青年却先启唇了:

  “别接近我。”他头也没回,背对著自己亲妹妹,口气冷漠。

  “……咦?”她没听分明。

  “过阵子要科举了,你别把不吉利的晦气带到我身上。”青年足下未停,只是一迳地往前走。“今天办喜事,你不准去大厅。”

  “啊……”虽然好像还是没听明白,但她却缓缓地站住了。

  看著兄长的背影很快走远,她呆楞良久。前头放起鞭炮,劈哩啪啦地作响,她才彷佛清醒过来,低微垂首,静静地走回自己的房。

  里头,宗政明抱著她的衣裳,没换也没动。

  她像是没睇见他,踱至旁边木柜,从屉层里翻出一个包得很仔细的锦布,然后走到桌旁坐下。

  拉开系绳打的结,打开布包,里面放有三枝笔。

  慢慢地磨起墨,她抄起平日用来练习笔法的经书。

  她最喜欢书写了。因为可以使用爹留给她的笔。握著笔杆时,心里总是很安定,能够摒除所有杂念,能够……不去理会外在的一切。

  外面,尽是恭喜之声。她拼了命地埋首抄写,宗政明始终伫立在一旁。

  天色黑了,闹烘烘的府邸也逐渐安静下来,她终于再也看不清楚经文和字迹,而把笔放下了。

  手在抖,弯曲的关节几乎伸不直。她莫名地笑了一笑,转眸往旁边看去——

  “哇!”她吓得呆傻住,一脸错愕。

  宗政明仍是站在那里,简直像根柱子。窗外银亮的月光洒落在他的侧面,看来更惨白了。

  “你……你在做什么?”抚著自己胸口,她心惊胆跳。三更半夜,她险些要喊阿弥陀佛了。

  微微眯眼,发现他怀里抱著她的外袍,那还好,糟的是,她的一些贴身小衣也给混在一起。

  她的脸红透了。

  他漠然道:“小姐在这里,所以我在。”

  可恶,他讲话老是这样没有感情又不懂含蓄!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有暧昧吧。是因为她以前对他胡说“随从”就是一生都要跟随和服从,所以他才开始像个影子黏著她吗?

  孙望欢快步上前,把自己那些闺房内的秘密抢下,丢在一旁。这样面对面地站著,她忽然发现他好像长高了不少。

  不甘心地瞪著他,总觉得有点生气啊。

  “哼,话说得真好听,还不是因为我们养你,你才待著的。”虽然知道自己的话伤人,但她就是忍不住迁怒。

  “……我可以不吃饭。”他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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