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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还真想把你打败。”她眨眼说笑道。两人不曾在战场比个高下,能在棋局里互别苗头也是挺刺激的。“你说的对,这下棋真的就像是在征战。你瞧这里,若这九宫为军营,那么纵线四五六路就是主力,为咽喉要道,直接威胁将帅;而这横线,二路为腹心之地,险奥杀著;五路为巡察界地,阻敌前进更以窥动静。这孙子日: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易远近,上将之道也……”

  上官紫扬唇,替她接道:

  “知此而用战必胜,不知此而用战必败。”她总是很能融会贯通,不仅棋艺一日千里,更马上能应用结合於用兵之道。“准确判断敌情,据以夺取胜利,观察各子之布置地位,利用地形情势之利害,观局透彻,便能庖丁解牛。你作战一向也都如此。”

  听他把自己想讲的话都完整表达出来,她抿著嘴笑。

  “没错。”知她者,上官紫也。

  “我书阁里尚有很多著名棋谱,你……”

  “我要看!”她很快地站起身,拉住他的袍袖,“走吧走吧!我们现在就去拿。”等她钻研完毕,缩小两人差距,届时一较长短才过瘾。

  啊,她真想知晓,当她赢了他之后,他脸上会是怎生的表情?

  上官紫稍微一愣,随后只是睇著她。她这种偶尔代表亲近的小举动,倒是泄露些许真情信任,不过,实在不知教他该纠正还是该避开才好。

  罢了。他敛眸勾唇,带著她到竹林旁的书阁——那是除了他自己以外,从未让外人进入的地方。

  对她,他有著惺惺相惜之感;也只有她,能让他敞开大门欢迎。

  木造的房舍极是朴素,偶有微风,拂得绿竹叶沙沙作响,数片起舞,予人心灵相当的幽静安详。才启门,便有青竹的芳香淡淡迎面,里头摆设简单,只有一组考究的桌椅凳几,另外就是大量的藏书围绕四周。

  “哇!”她忍不住笑出来,“你竟然藏著这么好的地方。”早该带她来的!

  趋前望著那一排排整齐的书册。兵法,书法、九章算术、诸子百家……他几乎什么书都看,不是吗?

  回过头,她倾身欺近他,夸张道:“嗯……我在你身上闻到书卷味。”

  他挑眉,“你在讽刺我吗?”

  “我是在夸奖。”她瞥他一眼,撩了撩自己身上的衣袍,“你瞧我,就算念再多的书,看起来也没有你那般的气质。”雅韵天成呢。

  “这也可以拿来比较?”他睨著她,不觉得她会是如此计较之人。

  “谁教我们是死敌嘛,当然什么都要比较了。”她打趣道,拿外界的曲解说笑,“对了,你说要让我看的棋谱放在哪儿?”她又扯他的袖,东张西望的。

  “你对谁都这么没规炬?”这回他摇头,仍是没有抽手。

  咦?她睇睇他被她握在指间的衣袖。

  他若没提醒,自己还没注意呢!歪著头想了一下。她道:

  “我只会对你没规矩而已,因为我们是熟朋友嘛。”她一笑,拍拍胸脯,“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拘小节?你不喜欢拉拉扯扯的话,那我不动手就是。不过快些告诉我,棋谱放在哪儿?”

  上官紫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可没看见过什么大丈夫,在他面前的,一直都是个以为自己很男子汉的聪慧姑娘。

  “你刚才不是说我与你为敌对?”他走近书橱。

  “那是说笑、调侃!”怎么?这时候要和她讨论他们俩的交情啊?“你真的把我当敌人啊?”她注视著他,心里虽有答案,却还是忍不住求证。

  她可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你说呢?”他将找到的棋谱递给她。

  “谢谢你!”她开心地抱著书册,“让我说啊,我最好的战友是你,我最好的同袍是你,你最懂我,是我最知己的挚友。”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那种。

  她其实也很懂他。他没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是凝视著她愉快地落座,纤细的十指翻开书籍,专注地捧读。

  他嘴角微勾,安静地移动,她亦没有抬脸。

  就这么相处著,谁也不必多说话。

  当她因为光线不足而感双目疲困,才发现原来他一直坐在自己旁边。窗外淡洒月光,案头烛火不知何时已给点上,她真的是看书看得很久了。

  不觉将视线从窗边拉回,落在他俊美的脸庞上。他拿著书册,垂眸凝阅,轮廓因月照而光华隐柔,那种淡然孤高的清雅,令她心口突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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