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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说,我一点也不伤心呢?”

  他眨眨眼,不说话,但那黯然的眼色已泄漏了他的秘密。

  终究,还是个孩子啊!于香染心口一痛,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迎向姚立人。

  “你可以留下来,至于留多久由我来决定。不过你最好少惹我,否则别怪我随时将你扫地出门。”抛下森冷的警告后,她旋过身,提起公事包往房里走。

  姚立人怔望着她的背影,眼角眉梢一点点、一点点飞上难以形容的喜悦。

  “你先洗澡休息一下吧,香染,我保证等你出来的时候,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已经等着你啰。”热情的言语追上她,她步履稍稍一顿。

  他没注意到,喜孜孜地望向对这一切转变感到茫然的儿子,眨了眨墨深的眼,“不是我吹牛,你老爸的厨艺不是盖的哦,吃过的人都说赞。嘿嘿,你等着享受大餐吧!”

  姚轩傻楞楞地看着他老王卖瓜。

  姚立人轻声一笑,蹲下身,揉了揉儿子的头,“下次别再说要把你老爸赶出门了,你知道你刚才说那些话让我有多伤心吗?”他抬起手臂,比出个挥泪的动作,大装可怜,不过也只装了几秒,他又笑嘻嘻地重新卷起松落的袖子。

  “好啦,该干活啰。”

  吃过晚餐后,见前妻一副避他唯恐不及的模样,儿子也一径躲着他的视线,姚立人识相地自行闪回客房,整理他的行李。

  这个晚上,他的妻与子,都受够了,他应该给他们一点空间与时间,好好厘清情绪。

  既然香染已经答应他暂时留下来,许多事情便不忙于一时解决,还是先收拾收拾他那箱千里迢迢、一路从美国提回台湾的行囊吧!

  他打开行李箱,将里头塞得一团乱的衣物一古脑儿取出来,抛上床,仅有的两件衬衫皱得像菜干一样,西装长裤也惨不忍睹。

  他叹口气,所以他讨厌穿衬衫西装裤啊,T恤牛仔裤多方便,不用老是洗洗烫烫,费神又费力。只是为了某些场合,这样正式的服装还是必要的,起码不能让儿子觉得他这个父亲老是邋邋遢遢的吧?所以他还是决定把这两件衬衫拿衣架挂好,打算有空时好好洗熨一番。

  至于T恤、牛仔裤、毛衣、夹克,他全数折起来,收入抽屉里。

  钢笔、日记本、PDA、随身碟、MP3笔型随身听、牙刷、钢杯、电池、手电筒、简易瓦斯炉……杂七杂八的小东西从行李箱一一被翻出来,虽然塞进去时粗心大意,取出来后倒是归类得整整齐齐,而且动作迅速俐落。

  这是多年来漂泊的生活养成的习惯,不论是将衣物收入行囊,或取出来,他已练就了在几分钟内打点妥一切的本领。

  直到整个大行李箱都空了,他才拉开边边的拉炼,珍而重之地取出一个方形木质相框,相框里,镶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多年前的他和于香染,两人面对着镜头,甜蜜地笑,他怀里,还抱着个刚出世的小婴儿。

  好多年以前的相片了,那时候的他与她,都还好年轻。

  他坐在地上,取出相框里着照片,怔怔地凝视着。六乘四大小的相片残缺了一角,右下边还染上淡淡的烟熏色,他眼神蒙眬地看着,拇指轻轻抚过那片烟熏处。

  残缺一角的相片,不知陪伴他度过多少漫漫长夜,在那寂静又荒凉的黑暗里,他唯有看着这张相片,才能安心入睡,唯有看着这相片,他才能确信自己还活着,而这世上,还有他挂心的人。

  他将照片重新放回相框,小心翼翼将相框放上床头柜,黝黑阳刚的脸孔,对着相片中的人绽出淡淡笑意。

  门外传来一阵细微声响,他转过头,发现其中一个令他挂心的人正在房门口探头探脑,好奇地注视他。

  是姚轩,他的儿子。

  他微微一笑,无声地比了个邀请的手势,姚轩却像吓了好大一跳,急急离开门边;他大步追上,却在走廊遇上了于香染,她冷冽地瞪他一眼,随着儿子进入卧房。

  他瞥了眼手上的运动型电子表,十点了。是儿子的上床时间到了吗?如果可以,他真想到儿子床前给他一个晚安吻,但儿子的母亲肯定不会同意。

  他自嘲地撇撇嘴,虚掩上门,来到客厅,自冰箱里取出一罐啤酒,一面喝,一面倚着落地窗看月亮。

  是他的错觉吗?还是台湾的月色真的比较温暖?这么安静的、柔和的、教人全身精神放松的月色,让他既惊奇又无法想象。

  真的是太久没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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