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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梁以聪不禁轻声一笑,“是是,公司的摇钱树,让我敬你一杯。”他拿起啤酒瓶,为两人各斟了一杯。

  “那怎么敢当?”于香染抢先一步端起酒杯,“怎敢让经理敬我酒?应该是我敬经理。”

  两人干了一杯,相视一笑,于香染玉颊嫣粉,眼眸莹莹,较平常更明媚几分。

  梁以聪心一动,“香染,我……”他正想说些什么时,一串手机铃声忽地响起。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于香染抱歉地比了个手势,拾起搁在桌角的手机,一看萤幕,正是那位最龟毛的大客户打来的,她翠眉一颦。

  “是Business call?”见她的表情,梁以聪便知这电话麻烦。

  “是啊,可能又来抱怨的吧!”她无奈地叹口气。

  “算了,别接,现在是下班时间,有什么事明天再处理。”

  “这是一个经理该对员工说的话吗?”她睨他一眼,“我还以为做主管的都希望员工工作至上呢!”

  “我现在可不是以一个主管的身分对你说话。”他若有所指。

  意思是,他是以一个追求者的身分吗?于香染不笨,自然不会猜不出梁以聪话中含意,她微微一笑,“不接的话,这家伙明天一定要骂死我了!”

  她按下了通话键,对方果然劈头便是一阵痛骂,她认命地听着,几次想打断对方,却都逮不着机会。

  “……好吧,我马上过去一趟。”最后,她还是拗不过对方的要求。

  她结束通话,芳唇还没来得及开启,梁以聪已主动接口:“对方要你马上去处理?”

  “嗯。”

  “有这么严重吗?”他皱眉。

  “听他说起来好像很严重,我看我还是过去看看好了。”

  “那好吧,我送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

  “我送你。”梁以聪很坚持。

  “那好吧!”于香染也不再推拒。

  两个人匆匆用完饭,在他前去付帐取车的时候,她一个人站在店门外,一面呼吸初冬沁凉的空气,一面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

  街道对面的大楼,立着一面巨型电视萤幕,萤幕上的主播语气激动地报导着一则新闻:“……今天傍晚,台北市一家瓦斯行发生气爆起火,大火延烧至民宅,一个三岁小女孩被困在公寓二楼,情况十分危急,消防员不顾危险冲入火场营救小女孩,请看记者来自现场的报导。”

  萤幕切换至火灾现场,一个拿着麦克风的女记者情绪亢奋地进行播报:“各位观众,记者目前的位置在火灾现场,请大家看上面,一个消防员正站在云梯车上,准备破窗而入……”

  于香染跟着调转视线,果然发现消防车架起了云梯车,一个男人正站那儿,一手抓着围栏,一手拿工具敲四楼的玻璃。

  在他正下方不过几公尺,火苗迅速窜烧,烟雾弥漫,教人不禁为他捏把冷汗。

  他真的要进去救人吗?起火点是家瓦斯行呢,不晓得什么时候还会再发生爆炸?那栋建筑随时可能倒塌。真是太危险了!

  不过,那名消防队员显然心意坚定,不管火焰多凶猛无情,仍冲跳进公寓里。

  “……他跳进去了!进去了!”年轻的女记者不知在兴奋什么,尖锐地喊道。

  镜头在她附近转动,照到一个跪在地上痛哭的中年妇女,她身边,站了两个小男孩,其中一个……是轩轩!

  于香染一震,不敢相信地瞪着双手紧紧交握、正苍白着脸望向高处的姚轩。

  他怎么会在那里?他在那里做什么?他不是应该跟姚立人在一起吗?瞧他这副担忧的模样,该不会……不祥的预感攀上于香染背脊,她倒抽一口气,单手捂住唇。

  那个不顾生命危险冲进火场的男人,莫非是姚立人?她僵立着,寒毛在一瞬间全数竖起,细细的毛孔,渗出一颗颗冷汗。

  他在里面吗?不!他不可能在里面,那个男人不可能是他!

  于香染拚命安慰自己,她告诉自己,轩轩只是凑巧在那边的,小孩子贪玩好热闹,难免会被这种场面吸引。

  那个男人……不可能是他父亲,不可能是立人,不可能!

  “香染,上车吧!”银白色Lexus在她面前停下,梁以聪头探出车窗喊她。

  她置若罔闻,一心一意瞪着对街的大萤幕。

  “香染!”梁以聪又唤了一声。

  她还是没听到,绷着身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梁以聪只好亲自下车走向她,“怎么了?香染,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她没回答他,脸色苍白得吓人,他蹙眉,跟着调转视线,这才发现她盯的是电视萤幕上的火灾现场。

  “香染……”

  一阵轰然声响从萤幕里传出,像夏季落雷,狠狠劈中于香染,让她惊跳一下。

  爆炸了!那栋公寓有一半当场应声坍落,另一半也岌岌可危,现场一片混乱,尖叫连连。

  他死了吗?看着不停晃动的画面,听着记者微喘的报导声音,于香染眼前逐渐迷蒙,冰寒的冷意袭来,冻结了她的血液,她呆呆展臂,环抱住全身发颤的自己。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回来了。那种说不出的惊慌,说不出的恐惧,那种足以夺去她每一缕神魂的可怕感觉,又回来了。

  她脑海一片空白,无法思索,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周遭人来人往,梁以聪不停地喊她,她看不见也听不到,整个人陷在无边黑暗中;她含着泪,颤着手摸索,想找一条出路,找一丝光亮,可找到的,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挣脱不了的黑暗。

  她好怕,真的好怕。她怕这种牵挂一个人的感觉,怕这样惊惧的、不安的、焦心的等待。他会回来吗?他能平安吗?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好怕,怕总有一天,她会等不回他。

  “不、不要,不要这样……”她忽地全身虚软,跪倒在地,紧紧地、紧紧地抱住自己,“不要这样对我,不要──”

  眼泪,在她思绪迷茫间一颗颗坠落,像失去生命的星子,燃尽了最后的光芒。

  她无神地看着,无神地探出手,抓着空气中不存在的物体。

  “不要死,立人,你不要死……”她喑哑地哀泣,“你回来,你回来啊!”

  她不在乎他救不救得了那个小女孩,她只在乎他能不能平安归来,她不在乎他可以是多少人的英雄,她只想他当她的丈夫啊!

  “不要这样对我,我求你,求求你──”她抬起泪眼,狂乱地对萤幕恳求,对上苍恳求。

  “香染,你怎么了?怎么回事?”见她这模样,梁以聪整个人慌了,他拉起不停颤抖的她,“你怎么哭了?你说话啊!”

  她说不出话来,像个没有灵魂的破布娃娃,瘫软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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