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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弃子——为何他要一直强调自己不是呢?棋盘上的弃子,是指无用之棋,那么,他是在澄清自己并非无用之人吗?

  “师父,我不是……”

  莫再说了,莫再喊了,她听着,忍不住为他心疼。该是如何深沉的苦痛,让他连在神志昏沉的时候,都抛不开忘不却,依然深深地记着?

  你不觉得这人生有时候滋味太X-,来点甜的,心情会好些?

  或许他不如表面上看来那般潇洒落拓,或许他曾经历过太多伤痛,所以才学会以满不在乎的态度过日子。

  或许这便是他如此复杂的原因,因为曾有个人,或者很多人,将他视为弃子。

  “无名,你说自己不会在青史留名,难道你也认为,自己不能在别人心中留名吗?”

  真雅喃喃低语,看顾着因高烧昏迷的男人,他闭着眼,纠着眉,睡着的时候脸庞反不似清醒时显得孩子气,而是蒙着深沉的忧伤。

  她的心弦牵痛,咬着唇,极力宁定起伏的情绪,将手巾在凉水里拧过,覆在他热烫的额头。

  从湖潭上岸后,他的情况便很糟,身上受了箭伤,伤口又受到感染,导致发烧。

  她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内安置他,为他拔箭疗伤,用附近摘来的草药敷在他伤口上。

  担忧在外头碰上追兵,她不敢轻举妄动,留在山洞内照顾他,偶尔到洞外的溪涧打水,摘采水果充饥。

  无名昏沉了两个日夜,直到第三天晌午,才悠悠醒转。睁开眸,先是一阵迷蒙,眨眨眼,才逐渐认清自己身处于一个山洞,洞壁缝透进一线天光,正好映在真雅的容颜。

  她看来有些狼狈,秀发散乱,简单用一条发带束着,身上衣衫满是污泥,脸倒是洗得干干净净的,素颜透着嫣粉的血色。

  她一手握着他,另一手握着一枝箭,翠眉微晕,似是正凝思着什么。

  望着两人交握的手,无名心弦蓦地揪扯。她一直这么牵着他吗?一直如此抚感于高烧中昏迷的他?

  纵然身强体处,从小到大,他也生过儿次病,但他从不记得有谁这般细心温柔地看顾自己,逗论牵握他的手。

  她为何如此关心他?他不过是……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浪人而己,不是吗?

  他惘然出神,好片刻,才动了动,她惊觉,扬眸望他,与他视线相接,欣喜一笑。“你醒了?觉得怎样?还好吗?”

  他没谷腔,挣扎地坐起,她连忙仲千扶他,助他坐定。

  “你伤口未愈,别乱动比较好。”她温声道。

  “这里是哪里?”他哑声问。

  “我也不确定。”

  “没有人来寻我们吗?”

  “可能太偏僻了,他们寻不着吧?又或者——”她蓦地顿住,眉宇收拢。

  “怎、怎么了?!他微微咳嗽。

  她沉默片刻,怅然扬嗓。“这枝箭是承熙的,箭簇这个星芒标记是曹氏家纹。!

  他挑眉。“所以这是曹承熙专用的箭?”

  “嗯。”

  “他为何要……这箭,是针对我或是针对你?”

  真雅一凛,心乱如麻。这问题,她已经暗暗思索两日了,却未能有定论,她不信承熙会背叛自己,但若不是军队里理有伏兵,里应外合,当时不可能那样乱成一片。

  她一直以为,她的人都对自己忠心耿耿,尤其是承熙,丹心可鉴。

  但是否是她太过自以为是了?那些与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弟兄们,究竞有多少对她怀抱着异心?他们被谁收买了?希蕊王后吗?

  “你怀疑他吗?”无名似是看透她的思绪。

  她黯然摇头。“我不该怀疑的。”若是连承熙她都不能相信,那这世上,还有谁能尽信?

  又或者,承熙只是嫉妒,嫉妒这段时日她与无名太过亲近,她看得出来,他对无名很是忌惮。

  是因为妒意,才促使他射出那枝不该射的箭吗?

  真雅淡淡沉吟。“我想这其中必有误会。”

  “是吗?”无名冷哼,换个姿势,一时牵动伤口,痛得眼角抽动。“将成王的人怎能说这种话?身为王者,该当对臣下永远抱持怀疑之心。”

  她震颤地望他。

  “我说错了吗?”他撇撇嘴。“若是什么人都不相信,那是暴君;若是每个人都相信,那是昏君。所谓的明君,该是能分辨得出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即便是在信任当中,亦不忘心存怀疑,无论何时,都不能被私情蒙蔽双眼。”

  他说的有理,犀利透彻,一针见血,但要她怀疑承熙?

  真雅暗自深呼吸,转开话题。“你昏睡了两日,一定饿了吧?洞外溪涧里有鱼,我抓来烤给你吃吧。”

  “公主抓鱼?”他兴味。“你会?”

  “别小瞧我。”她横晚他。“连这点求生的本事都不会,怎么在军中生存?”

  半个时辰后,她不仅抓了鱼、烤了鱼,还摘来十数枚山果,成果丰硕。

  他新奇地望她。

  “怎样?佩服吧?”她颇得意。

  他笑了,赞道:“堂堂公主,捕鱼本领不输山野匹夫,在下的确佩服,只不过这烧烤的本领就不怎么样了,瞧这鱼,都烤焦了。”

  “你懂什么?这鱼皮就要焦点才好吃,你瞧,剥开皮后,鱼肉嫩度岂不正好?尝尝!”

  他依言咬了口鱼肉,果然滋味鲜美。“这鱼真好吃,这让我想起了在沙漠的那段日子。”

  “沙漠?”她眼眸一亮。“你去过吗?”

  “不仅去过,还在那儿住了两、三年。你也知沙漠没什么好东西吃,我从小嗜吃鱼,偏偏沙漠最缺的就是水,可馋死我了。有次一队西域商旅带来鱼干下酒,我为了想尝尝那鱼干,被迫喝了两杯酒,当晚就起了疹子,痒得难以入眠,隔天整张脸红通通,还被那

  些商人笑呢!”

  说起当时模事,无名显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她好奇地望他。“听来你好像很喜欢沙漠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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