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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是。”曹承熙面目凝肃,眉拢忧虑。“此人出身草莽,武功高强、聪明机变也就罢了,连军事谋略也洞见犀利,依下官之见,绝非寻常人物,他的来历必有蹊跷。”

  “你这会儿才知晓他来历有异吗?”她扬扬唇,似嘲非嘲。

  曹承熙一怔,顿时有些窘迫。殿下这意思是怪责他挑拨离间吗?又或者在提点他话该早点说清楚?他困惑不解,只能呐呐地解释。“下官……早就知道了,只是殿下既然信任他,我……下官也不必多言。”

  “承熙。”她望他,见他神态困窘,暗暗一叹,温煦扬嗓。“你我独处的时候,就不必如此拘礼了。”

  他又是一愣,与她深邃的目光相接,胸房一震,心韵错乱,急忙敛眸。“是,殿下。”

  就这么紧张吗?

  真雅有些无奈,假装没看见他的慌乱,淡淡说道:“我也知他来历不凡,寻常乡野匹夫不可能有他此等才智见识,他该是名门出身的子弟。”

  “名门出身?哪家名门?”曹承熙语气不禁带着鄙夷。名门子弟会如那小子这般不知礼数吗?

  “这就不知了,他不肯说,我也不好相强。”

  “可是殿下……就怕他心怀不轨啊!”

  “你如此认为?”

  “并非我有意离间,而是殿下身分特殊,不可不防。”

  “我知道。不过你莫担心,“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既决定将他留在身边,自有我的计较。”

  “殿下的意思是,你信任他?”

  真雅颔首。

  曹承熙大惊。“殿下!那家伙……那人怎能轻易信任?他一看就非善类啊!”

  “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真雅悠悠回应。“我相信有那种眼神的人,不会坏到哪儿去。”

  只看眼睛,她就决定相信那个人?曹承熙不能服气。“殿下,别被他孩子气的举动给骗了!即便爱吃糖,他也绝不是个天真无邪的黄口小儿啊!”

  真雅微微一笑。“我当然知晓他不是黄口小儿,也知他并非天真无邪,但人非仅有邪与无邪之分,更多的人其实游走于界线之间。”

  “这么说……你真的相信他?”

  “嗯。”

  说谎。

  她怎么可能信任他?一个立志未来成王的人,怎能够如此轻易相信一个人?

  就连他至亲的师父,都不信他!

  你的体内流着那个人的血,本质上,你们两个是一样的。

  是啊,他的本质阴狠、残酷、冷血如兽,人性于他身上,荡然无存。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能信吗?

  可她说,她相信。

  无名斜倚在一株参天古树的粗枝间,冷笑着,仰望天际银月如钩。

  真雅与曹承熙私下说的话,他都听见了,他们没察觉他独自倚在树上,在树下低声细语,全飘进他灵敏的耳里。

  是权术吧?为了御下,她不能让部属怀疑她对人存有猜忌之心,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做出一派公正无私、坦诚相待的形象,这才是至高的帝王之术。

  她年纪轻轻又是一介女流之辈,己有如此高深的城府了吗?

  是城府,抑或真心?

  无名发现自己心乱了,胸臆涌动着一股难言的苦涩,直逼喉间,他咽着唾津,又想吃搪了。

  从怀里掏出一包糖球,取了一顺,糖球却拿不稳,意外滚落,没入地上的草丛间。

  他的目光追逐着那颖不知滚落何方的糖球,竞感觉不到一丝可惜。

  真是怪了,若是平常,他肯定为自己的粗心懊恼,说不定还要幼稚地趴在地上,固执地非寻回那颖糖不可。

  可如今,他只是怔愣地出神,脑海的思绪,连自己也捉摸不透。

  正如希蕊王后所料,真雅并不进入齐越国境,选择挥军直指卫国王都,主因自然是不欲冒险穿过那条路途艰险的银月古道。

  兵贵神速,既是远征,更不得浪费片刻时间,将士们日夜兼程,务求于入冬以前结束这场战争。

  此时卫国国土,大半已沦陷于齐越军队之手,齐越主帅早就得知希林将率军来援的消息,于是在占领的各城都留下兵力,严加看守。

  攻城费时耗力,真雅下令军队兵分三路,采游击战方式,使对方疲于奔命,绕过城池往前推进,若是绕不过,便以声东击西的战术,分散其兵力,一网打尽。

  如此顺利进军,才过一月,己来到距离卫国王都不过两日路程的白云城。

  齐越军于此城集结重兵,希林军若欲绕道,也只有一条穿山越岭的栈道可走,而在衔接两座山岭之间有一座索桥,据探子回报,桥身己断成两截。

  这自然是齐越军的杰作,令他们无路可走,只能选择正面攻城。

  一般攻城,为免士兵大量伤亡,多以围城断粮为主要手段,以时间换取战果,短则数月,长则数年,都有可能。

  “殿下,我们不能于此虚耗时辰,多拖延数日,说不定卫国国君就会被俘了。

  “那就修缮索桥吧!也许重新搭一座桥会比较快——”

  “你这傻子!你当只是断桥这么简单吗?齐越军肯定在山区布下伏兵,到时我们也只是自投罗网罢了。”

  “那该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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