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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去帮他打扫洗衣,预习怎么当一个贤慧老婆啊。”江善庭眨眨清亮大眼。

  “唉哟,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江妈妈笑着伸手捏了捏她软嫩的脸颊。“你去就去,可别贤慧老婆当不成,反而把人家家里弄失火了。”

  “才不会呢!”江善庭嘟嘴抗议,咽下最后一口吐司,翩然起身。“那我走喽。”

  跟父母道别后,江善庭便开着自己那辆桃红色minicooper,直奔男友住处,先在附近的超市停下,买了许多日用品和料理的食材,抱着大包小包来到他家,大门上嵌着电子密码锁,用的正是她的生日。

  她按下密码,再次于这种细节处感受到未婚夫对自己的爱意,也更坚定了与他执手偕老的决心。

  他们一定会幸福的,她相信。

  这天,她在未婚夫屋里忙忙碌碌,像辛勤的小蜜蜂,里里外外地奔波,扫地、洗衣,甚至每扇玻璃窗都擦得干千净净。

  从小养尊处优的她其实并不擅长做家事,但即便动作笨拙,她依然努力做到尽善尽美,腰酸背痛也在所不惜。

  直到傍晚,扫除工作方告一段落,她在沙发气喘吁吁地躺了十几分钟,稍事休息之后,又一骨碌爬起来,进厨房料理晚餐。

  这才是最困难的任务。

  虽然她在家里已向睛姨讨教过,整整上了三天课,仍不太有把握,不知自己是否能够成功做出一桌饭菜,掳获爱人的胃。

  “加油吧!江善庭。”

  她开朗地对自己打气,系上围裙,卷起衣袖,正式上工。

  首先是洗菜、切菜,备妥调味酱料,跟着从橱柜里找出砂锅,将材料都下了,添上水,炖汤。

  “再来是清蒸妒鱼。”她摊开笔记本,仔细对照之前亲笔记录的步骤,小心翼翼,不敢丝毫分神,就怕一步错了,全盘皆错。

  她可不想么情人做的第一顿饭,不成功,只成仁。

  就这么手忙脚乱地过了一个小时,好不容易备妥了两样菜,一锅韩式泡菜汤,一个念头蓦地在江善庭脑海闪过。

  “糟糕!忘记先煮饭了。”

  她惊呼,懊恼地敲敲自己的头,赶紧找出饭锅、洗米淘米,正慌乱着,玄关处忽地传来一阵足音。

  不会吧?他回来了?

  江善庭惊愕,瞥了眼腕表,明明他的飞机还没降落啊!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到家了?

  她定定神,慌忙洗手,在围裙上擦干,努力端出镇定甜美的笑么。

  “在风,欢迎你回来—”未完的嗓音于空中消凝。

  她整个人顿时冻住,难以置信地睁大眸。

  出现在她眼前的人不是狄在风,不是她盼着等着的未婚夫,而是某个美艳的陌生女子。

  不对,也不能说完全陌生,至少她见过这女人一次。

  就在前几天,在东京,在四季饭店的庭园里。

  “你怎么进来的?你知道密码?”江善庭颤声质问,身骨发冷、脑门晕眩。

  么何她会觉得自己呼吸不到氧气?

  那女人盯着她,锐利的眼神像是正暗暗掂着她的分量,许久,才慢条斯理地扬起清脆的嗓音。“你就是江善庭?”

  她知道她!么什么?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是谁?”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即便过了两年,即便狄在风以么自己早已习惯了生活里不再有江善庭,偶尔,当周遭寂静,而他独自孤单的时候,这样的念头仍会隐约于脑海浮现。

  那天,她么何会发生车祸?

  他知道车祸前她曾去过他家,打扫了屋子,还么他炖了他最爱的韩式泡菜汤泡饭,他怎能肯定是她呢?因么厨房流理台搁了一瓶喝了一半的沛绿雅气泡矿泉水,而他知道诗诗是绝对不喝那个的。

  她发生了车祸,却没人及时通知他从日本赶回台湾。那天,由于客户公司临时出了点状况,他错过了晚班飞机,隔天下午才回到台北,直到傍晚才接到噩耗。

  善庭开车与装载瓦斯筒的货车对撞,车体当场翻覆,并起火燃烧,而她在紧急送医后,不治死亡。

  在电话里,江夫人痛哭失声,董事长嘎咽无言,他茫然听着这一切,无法置信。

  她死了?那么单纯、天真、善良的一个女孩,死了?而他竟赶不及见她最后一面—

  至今他仍无法清晰地忆起,接到这消息后,他的反应是什么?他是否安慰了江家父母,是否感觉到悲痛?

  他曾经流过一滴眼泪吗?曾么她骤然的撒手人寰哭泣吗?

  他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当时下着雨,冰冰凉凉的雨、晦暗的天色正如今日一般,阴郁深沈。

  狄在风走在墓园里,走过一座又一座墓碑,每个墓碑底下,都安息着一个亡魂,有的含笑而终,有的含恨而逝。

  她属于哪一种?

  他不敢想象,拒绝想象,这两年来,他想得够多了,他必须前进,不能永远困在过去的桎梏里。

  他必须么弃过去,么弃她。

  忘了她吧!

  彻彻底底地忘了,没有一点遗憾,不留一丝眷恋。

  忘了她!

  这是他给自己的最后通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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