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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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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时,几千个音符从她的指尖一个接一个跳出来——要轻一点吗?不,太轻盈了;该重一点吗?不,没这么深沉。 她闭上眼,不停地用感觉去寻找白谨言的声音。偶尔,她会以为自己抓到了,可一转瞬,又失去了那独一无二的琴音。 白谨言——她好想弹出他那清澈纯透的琴音啊!这是他的曲子,该用他的方式来表达。 可是她抓不到,抓不到,无论如何,也抓不到他的声音。 正当她接近焦躁的临界点时,记忆中最后一个音符及时逸出,她停下双手,重重喘息。 会场一片静寂。 她眨眨眼,眸光扫向台下一张张写满震惊的脸孔,胸膛逐渐压落一颗大石。 怎么?她弹得真有那么糟吗? 一股酸涩慢慢窜上喉间,她颤然起身,正想掩面逃离时,一阵掌声忽地热烈爆开。 她呆立原地,不敢置信地瞥向评审席。方才还对她板著脸孔的评审们一个个都扬著浅笑,其中一个男人还朝她竖起大拇指。 是刚刚帮了她的那个人! 她惊愕不已,呐呐地说不出话来,而后,一道尖锐的口哨声由台下传来。 “太厉害了!连一个音符都没有漏掉呢。” “只听了一次就能弹出来,真了不起!” 听众们再度对她惊呼,只是,这一回不是轻蔑,而是真诚的赞叹。 她微笑了。 “唷!总算知道来上班了。” 一早,当罗恋辰拖著疲惫的身子来到加油站时,学姊劈头就是一句讽刺。 她涩涩苦笑,“那天真的对不起,学姊,后来小米……来了吗?” “当然来了啊。”学姊撇唇,“如果不是他来帮忙,我早忙挂了,你今天也看不到我了。” “……对不起。” “结果呢?比赛怎样?你这么认真,肯定得奖了吧?” “我……落选了。”沙哑的言语颤不成声,仿佛刚逸出唇,便迎风被扯碎。 学姊一楞,“你落选了?” 她别过头。“我去、换衣服。” 看出她神态的痛苦,即使是平日言词刻薄的学姊也不再追问,静静望著她走进更衣室。 直到紧闭门扉,独自一人时,罗恋辰才放纵自己落下强忍已久的泪水。 她落选了,没能拿到奖学金,就读音乐学院的梦——正式幻灭。 至今她还深深记得评审们宣布成绩时,那股漫透全身上下的冰冷与绝望。 虽然她复赛的成绩是第一名,但决赛时的自选曲因为身体状况不太好,弹得非常差,总和成绩还差第三名两分。 只是两分,对她而言,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分别。 在那完全笼罩世界的漫天黑暗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朦胧记得一进门,父母便用一种惊骇的眼神瞧著她,然后,在还未意会是怎么一回事时,她就晕过去了。 待她醒觉,看著两位老人家担忧地守在床畔,她不觉放声大哭,整整哭了一夜,像要把这一生所有的泪水都流尽似的。 然后她开始发高烧,竟足足烧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母亲不眠不休照料下,才缓缓退了烧。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一场嚎啕大哭、那一场昏沉的高烧,仿佛在她的人生划下一道分界线,过了这条线,她总算明白自己终究得放弃钢琴。 而她,也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喂!你要在里面换到什么时候?”急促的敲门声撞击著她耳膜,“快点出来,有人等著要加油呢。” “是,马上来。”罗恋辰连忙应道,展袖拭去颊畔泪痕,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换上加油站的制服,走出更衣室。 学姊和另一个工读生正忙著为几辆小客车加油,另一头,一个全身黑衣的骑士正倚在重型机车上等著。 她匆匆奔过去。“对不起,先生,让你久等了。要加九五无铅吗?请问要加多少?” “加满。”黑衣骑士低声回应,透过安全帽的玻璃罩看著她略带仓皇的动作。 加满油箱后,她跟他收了钱,打了一张发票给他。“谢谢你,先生,这是找你的钱和发票。” 他只是看著,没动手接。 她讶异抬头。“先生?” “你的眼睛肿得跟两粒核桃一样,哭了很久吗?” “嗄?”她愕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问话。 “比赛落选了,很不甘心吗?” 她一震。“你、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他没答话,迳自拉过她的手,扯下白色手套,仔细审视著—— “皮肤太粗了,指缝还有油污,还有这什么?刮伤的伤痕吗?这拇指的指甲怎么碎了一块?我的天!你怎么有办法把自己的手弄得这么槽?” “你——”罗恋辰连忙抽回手,这一连串毫不留情的批评逼得她脸颊发烫,明眸却点亮怒火。“你是谁?我的手怎样干你什么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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