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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她像是被下了咒语,一动也不动,脸色白得教人心悸。

  他不禁焦急。“江雪,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江雪没理会他,只是定定地不动,脑海走马灯似的转过一幕幕画面,她想着那荒唐如梦的前世,想着她在那男人宣布与自己一刀两断时,还恬不知耻地说谎骗了他,告诉他自己得了重病,可能活不久了。

  “所以你不要丢下我,明泽,不要让我到了最后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走,你陪着我,好不好?别丢下我。”

  她哭着求他,编织着可恶的谎言博取他的怜惜,他果然被她骗了,跟她结了婚,给了她一段幸福甜蜜的婚姻生活。

  但谎言终有被戳破的一天,丑陋的现实终究必须揭露,他知道她根本没病时,那狰狞咆哮的姿态像意欲撕裂这个世界的战龙。

  他恨她。

  那是她第一次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恨意,之前她再怎么利用他、伤害他,他也不曾真正恨过她。

  可那天,他是真的恨了,恨不得当场撕碎她。

  不用他撕,她的心也已经碎了,在他憎恨的目光下灼伤流血。

  难道这样的痛还要再来一次?

  一念及此,江雪蓦地撑不住了,身子一软,怆然坐倒在雨地。

  杜东元吓了一跳。“喂,你怎样?哪里不舒服?”

  她没听见他的声音,听见的只有自己前世心痛的哀号,一声一声,在这苍茫雨夜里回荡。

  她不要再痛了,不能再痛了,受不住的,那样撕心裂肺的痛苦她承受不了再来一回。

  她不知道,自己是真的哭了,呜呜咽咽,撕哑地哀泣,如受伤的小兽,似失怙的孩子,一声一声的哽咽,回荡在夜里、在雨里,格外令人心酸。

  她哭得不知所以,神魂俱失,杜东元惊骇地在一旁看着,连安慰也忘了。

  这样哭着的女人是无法安慰的,低浅的安慰就像想在大海里捞针,像想把云雾抓在手里,是那么可笑而徒劳。

  “雪儿……”他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只能沙哑地唤她的名,在她身旁蹲下,犹豫地伸手轻轻揽她颤抖不止的纤肩。

  她没有推开他,因为她感觉不到,谁在她身边,谁看着她哭泣,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顾着沉溺在悲痛欲绝的伤心里。

  她觉得自己快溺死了,却没有人能救她,没人能拉她一把。

  谁,来救救她……

  傅明泽是搭下一班飞机回台湾的。

  江雪离开餐厅之后,他心神不宁,愈想愈不对,终究草草编了个借口向谢清婉告辞,开车赶回自己住的公寓。

  果然如他所料,江雪的行李箱不见了,而他送她的熊宝宝也被她一并带走。他顾不得自己只请了两天假,隔天就该进公司上班,简单收拾了行李,拿起护照便直奔机场。

  透过朋友查了航班资料,他知道江雪是坐比自己早一班飞机离开的,他没耽搁时间,也立刻买了张机票。

  回到台湾,他打手机给江雪,电话关机了,他念头一转,改拨珠姨的手机,这才知晓江成君病发的消息。

  “雪小姐还留在医院照顾先生。”珠姨告诉他。

  他马不停蹄地赶往医院。

  没想到他会在医院门外看见她哭得那样绝望而伤心,而且是哭倒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血流在体内冻凝。

  傅明泽僵站在原地,忘了自己没撑伞,江雪在雨中哭着,他就在雨中傻傻看着她。

  是因为担忧江叔的病情吗?

  他茫然寻思,向来机敏的头脑此刻仿佛也暂时中止了运作,他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也想不到自己该做什么。

  那个搅着她安抚的男人是杜东元,他记得,从初次见面开始,江雪便没给过那家伙好脸色看。

  他其实一直暗暗奇怪,照理说杜东元也算对江雪有救命之恩,还一直表现出对她的浓厚兴趣,为何她就是不假辞色?

  他没看过她这么讨厌一个人,就连她一直存有戒心的蕙姨,她偶尔也能露出真心的笑容。

  只有杜东元,她像是老鼠遇上猫似的防备着、警戒着。

  为什么?

  傅明泽无法思考,江雪哀伤的哭声令他不能思考,看着她在茫茫烟雨里显得格外柔弱纤细的身影,他只觉得一颗心像被人从胸口挖出来,血淋淋地痛着。

  他忍不住走向她,着了魔似的,只想安慰她不要哭泣,“小雪。”他低低地唤她,那么心疼,那么怜惜。

  起先她没听见,依然抽泣着,他听着那像喘不过气来的噎声,痛得红了眼眶。

  “小雪,别哭了。”

  她怔住,总算听见他了,却是不敢置信,惘然抬头。

  “明泽?”泪眼迷蒙里,她看见一张心心念念的俊容,眉宇拧着,纠结着对她的疼惜。“你怎么会来?”

  “我是坐你下一班飞机回台湾的。”他俯下身对她低语。“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回来?”

  她没说话,说不出口,有太多为什么,她也想问,也很想知道答案。

  傅明泽望着她,见她纤细的身子不自觉地缩在杜东元的臂弯里,他的眼神明了又黯。

  他们为何会在一起?

  他闭了闭眸,强自压下心海翻腾的情绪。“小雪,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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