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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哗哗水声,似乎还夹杂着婉转鸟啼,又似有风吹过,清啸拂耳。

  神志,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好半晌,慢慢越过那昏迷苍淡的界线,迎向光明。

  湿润的羽睫扬起,在触及光线的那一瞬间,急急垂落,然后再度翩展,又伏敛,如此数回。

  终于,意志力强过了刺痛感,紫蝶张开眼。

  她坐起身,茫然纵目四顾,很快地,便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座深潭边,不远处,一座白瀑直坠而下,不停冲击潭面。

  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第一个浮现脑海的是这样的疑问,接着,才是一阵直击心口的慌张。

  花信呢?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想起坠崖前的最后一幕,紫蝶惊颤不已。她伸手抚胸,心急遽跳动,缓缓转动明眸。

  视线触及前方那个半伏在岸边的男人身影时,她呼吸一紧。他上半身趴在岸边,下半身却还陷在潭里,染上灰泥的衣袂在水中规律地飘动。

  他还……活着吗?

  她绷紧身子,一步一步走向他,心跳如雷鸣。

  有好片刻,她只是呆站在原地,没有勇气检查他的脉象。然后,她终于蹲下身,颤颤拉起他的手。

  他……还有脉象!

  确定这一点后,她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稍稍安落,急忙将他拖上岸来,让他平躺在地。

  他紧闭着眼,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见他这番模样,她心痛莫名,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审视他的伤势,发现他右大腿有两处骨头断裂,小腿胫也有一处挫伤。

  翻卷衣袖裤管,他腿部有多处瘀伤,臂膀擦伤多处,右手腕也因用力过度而脱臼,指甲翻落流血。

  好惨,他跌得浑身是伤。

  反观自己身上,除了几道尖石划过的细痕外,丝毫无损。

  同样是跌落山崖,为什么他伤势沉重,她却一点事也没有?

  紫蝶疑惑,却无暇细想,匆匆寻来落叶枯枝,在他身旁升起火堆。

  他在潭里浸泡过久,已略染风寒。确定熊熊火焰够暖后,她开始动手替花信卸下湿透的衣衫。

  脱下上衣后,她在他赤裸的胸膛来回抚摸按压,双手移到侧背,又发现他断了两根肋骨。

  天,连肋骨也断了。

  她咬牙,小手滑过腹部,来到腰间系带。

  “……你做什么?”沙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

  她一楞,明眸愕然扬起。

  迎视她的,是一双幽深黑眸,虽然疲倦至极,却仍隐隐流动某种笑意。

  “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这样秤斤论两地摸我,该不会打算把我拿去卖吧?”

  他在开玩笑!他竟还有精力开玩笑?

  一股酸意窜上紫蝶的眸,又是放心,又是难过。

  “你……感觉还好吗?”她柔声问,强迫自己压下震荡的心绪。

  “除了全身骨头快散了,一切都好。”他试图微笑,可嘴角尚未完全扬起,便教一阵咳嗽给扭曲了。

  她连忙轻拍他胸膛,助他调理气息。“你肋骨断了,又染上风寒,别太勉强自己说话。”说着,她再度将玉手伸向他裤腰。“你身上的衣物都湿了,解下来晾干比较好。”她温柔地拉开系结。

  大掌猛然抓住她小手。“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黑眸定定凝视她。“我不习惯让一个女人帮我宽衣解带。”

  她一怔。

  “虽然我现在跟躺在砧板上的猪肉没两样,还是请你让我保持一点男人的尊严。”他微笑,声嗓虚弱,大掌压住她柔荑,微粗的皮肤摩挲着她。

  一股暖意透过他掌心沁入她体内,她视线一落,望向两人交迭的手,黝黑与白晰形成一种暧昧的对比。

  “啊。”她惊跳了下,这一刻,忽然从一个大夫恢复成一个女人的身分。被按压在他腹部的手,不仅清楚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暖热,也清楚地感觉到他紧实光滑的腹肌。

  这是一个男人,纵然伤成这样,仍是个阳刚结实的男人。

  她脸颊爆红,急急甩开他的手,跳起身。

  “我……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你就躺在这里不要动。”她哑声交代,一面慌乱地拂拢发绺,“我会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能吃的果实,也得去采一些草药……对了,你想不想先喝点水?”

  “我正渴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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