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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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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难言的颤栗蓦地窜过她脊髓,她心跳一停,猛然推开了他,顺道送上一记耳光。 那耳光,很轻很轻,却依然让她的手心生疼,甚至疼出了两汪蒙眬泪雾。 他笑嘻嘻地望她,“对不起,我太超过了。我道歉,是我不好。” 她瞪他。为什么……他还能那样笑? “是我不对。”他抬手,又是一个漫不经心的举手礼,嘴角微笑粲然,“你都有男朋友了,我不该还这样占你便宜。” “……谁告诉你的?” “不需要谁告诉我,我知道你有。”他朝她眨了眨眼,“你今天就是跟他出去吧?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恍惚地看着他戏谑的笑容,“他在……证券公司工作──” “啊,金融界的菁英,优秀的男人。”他夸张地大叹,“我就知道。” “你又知道些什么了?”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种男人。”他笑望她,墨黑的瞳里流动着她难以捉摸的光影。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她悻悻然回应。 醇厚的笑声自喉间低低滚落,“我了解你的,语涵。”他深深看她,许久许久,唇畔那令人气绝的笑意终于慢慢敛去。“我了解的。” 沙哑的、蕴着淡淡惆怅的嗓音,不可思议地揪痛了她的心。她捧住胸口,剎那间呼吸困难,“你……究竟为什么到台北来?温泉。”真的只是代张伯前来说服她吗? “因为我想见你。因为除了这样,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借口能见到你。”他哑声道,别过头,“我知道我很烦人,不好意思。” 她没说话。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到说不出话来。 她颤颤地伸出手,想抚摸他的脸,可在即将碰触到时,又颓然落下。 她怔怔望着他慢慢转过头来,朝她淡淡地、温柔地一笑──她的心,碎了。 “……我答应你。”她突如其来一句。 他一楞,“什么?” “我答应接下这个案子。” 莫语涵答应担任张成的律师,对双城集团旗下的油漆公司提起告诉。 这家油漆制造商目前在台湾已无工厂,厂区全数迁往大陆东管,所生产的油漆也不再于台湾销售;在台湾公布禁止生产含铅油漆后,他们也依法不再制造。 与温泉合作,收集并研究了两个礼拜的资料后,她终于对公司上级申请召开合伙人会议,公布这项决定。 如她所预料,所有合伙人听闻此项决定后,皆炮口一致对准她猛轰── “你疯了!语涵。你谁不好告?竟然想告我们自家大客户!而且还是这么一件几乎不可能赢的官司。你倒说说看,怎么证明你的委托人是两千年后才买到含铅油漆的?又怎么证明那两个孩子的病是油漆造成的?” “我已经将油漆碎片拿去化验过了,确实是含铅的没错;同时我也请人做了详细分析,确定是双城的产品,因为没有任何两家厂商所生产的油漆成分是一模一样的,所以……” “那又怎样?就算真的是双城生产的又怎样?”一个合伙人吼回她的解释,“你还是不能证明,那是禁令颁布以后流入市面的产品。” “可我能证明,这是四年前才涂上墙面的油漆。”不畏上司痛骂,她勇敢地陈诉,“我们做过比对分析了,正确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 “那又怎样?”还是这么一句。“双城会辩称你的委托人是在禁令颁布前便买下油漆,他们当然可以不必为此负责。” “你们认为有人会在买下油漆后,过一、两年才去使用它吗?我不能证明油漆是什么时候买的,双城同样不能证明是什么时候卖的。虽然很吊诡,但我认为这样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向双城求偿的。如果真的上庭,就道义上而言,法官也未必判他们没有责任。” “所以你想赌的就是法官的一念之仁?因为这样你不惜得罪我们的大客户?你究竟是发了什么神经?竟然会想接下这种案子?简直自找麻烦!” “我只是想为张家人请求合理的赔偿而已。”容色一黯,“如果你们看过那两个孩子的话──” 她停顿下来,想起那天在她怀里不停抽搐的小男孩,想起另一个走路总是跌倒,却又笑嘻嘻爬起来的小男孩,想起那个像母亲一样保护着两个弟弟的小姊姊…… 她深吸口气,低哑地继续,“他们年纪都还那么小,就得了这种病,家里又穷,没办法支付庞大的医疗费。你们认为他们以后该怎么办?”明眸流转,环顾在座每一个人,“这一辈子,也许就这么葬送了!” 铿锵有力的话语掷落,几个合伙人都是脸色一变,面面相觑好一会儿。 “非尘呢?他怎么说?”一个合伙人问起,“他总不会赞成你这么做吧?” “他说他没意见。” “没意见?!” 合伙人们又是面面相觑。唯一能劝阻这难缠女的人,竟然说他没意见? “我知道你同情那些孩子,语涵,不过这件事不是同情就可以解决的。”一个合伙人放软了语气,“你好好考虑一下,这……” “我已经决定了。”她直率回应,毫无商量余地。 “就算得罪我们的大客户也在所不惜?” 她点头。 “别太任性!语涵,你知道公司可以处分你的,甚至可以解雇你。”软的不行,再来硬的。 “只要我的律师执照没被吊销,我无论如何都会接下案子,就算你们把我开除也一样!”她倔强地声称,“而且公司也不该这么怕得罪客户。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们律师不就是要伸张正义吗?还是各位都已经失去了当初的热情跟理想?” “莫语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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