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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淡薄的、纤细的人影,飘在岸边,踩在草苇间。

  他心一动,目光暗随。

  她悠然漫步,身形轻飘飘的,宛若一缕随时会逸去的魂魄,他看著,忽然有些慌,连忙转身追下楼。

  他匆匆来到水岸边,深眸很快锁定她,仔细一瞧,才发现她并未穿鞋,裸足行走。

  她在干么?

  他蹙拢眉苇,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她坐下,慢慢地折起纸船。

  折完一舟又一舟,五彩缤纷的纸船宿在草丛间,等待扬帆出航。

  他蓦地忆起生日那晚,那一艘艘载著烛火的纸船——那时,她也是像这样折给他的吗?

  他悄悄来到她身后。

  她折好十几艘船,开始一 一捧在掌心检视。

  “这一个,祝他早日康复,这一个,希望他记得以后要定时吃饭,这一个,让他少喝点酒……”

  她喃喃地对每一艘纸舟许愿,十分傻气的行举,像孩子一样,却令他强烈悸动。

  他默默看著她小心翼翼地下阶,流放纸船,送出自己的愿望,然后双手合十,轻声祝祷。

  “拜托让他工作少一点,快乐多一点,让他学会照顾自己,因为我陪在他身边的日子不多了。”

  她凝坐岸边,目送远去的船影。

  “我祝他幸福,他一定要幸福,一定会幸福……一定……”声嗓蓦地破碎,她急急伸手掩唇。

  但呜咽,仍是不争气逃了出来,一声又一声,她哭著、啜泣著、颤抖著,换不过气。

  为什么要这样哭?为何如此悲伤?

  她心里,究竟想著什么,他不知道,只觉那一声声哀泣,都像一把利弓,磨他心弦。

  终于,他觉得胸口里某个重要部分,被磨空。

  痛吗?或者不是?彷佛所有的感官知觉都在这一刻丧失,坠入深不见底的黑洞。

  “乐乐?”他试著唤她名字,却发现自己呼出的言语无声。

  她当然没听见,仍是坐在原地,一如远古的塑像,随时间石化。

  第九章

  爱一个人并不苦,苦的是,爱他,却不得接近他。

  关怀一个人也不难,难的是,关怀他,却不能照顾他。

  爱与关怀都是人之常情,但并不表示每个人都有权对另一个人表示这些,有太多顾忌、太多考量。

  所以她不怨,从来不,她只是有一些些遗憾,一点点伤感。

  所以,她不该哭的,只是想起将近一年来与他相处的点点滴滴,忽地很不舍,就要与他分离了,很难受……

  尽情地哭过后,韩悦乐平静许多,她展袖拭泪,颊畔泪痕初干,凉风便吹过,卷来一片细雨。

  细雨如针,刺在她脸上,她深吸口气,踉跄地站起身,忽地,一双手臂由身后探来环抱她纤腰。

  她身子一颤,不必回头,也能从那熟悉的气味与触感分辨来人是谁。

  “品深,是你吗?”

  “……是。”

  “你什么时候出院的?”她仰起容颜,欢迎更多的雨滴坠落,洗去她哭过的线索。“医生不是说要你多住几天吗?”

  “你怎么知道?”圈著她的臂膀紧了紧。

  “我打电话问过医生了。”

  杨品深沉默半晌,然后转过她身子,凝定她水光潋滟的眼眸。“为什么不去医院看我?”

  她眨眨眼,故作轻快地问:“怎么?你很希望我去吗?很想我吗?”

  “为什么不去?”他不跟她打哈哈,固执地追问。

  她心弦一紧,不觉打了个寒颤。

  他这才惊觉她穿得单薄,雨势又逐渐增强,连忙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回去再说。”

  回到家,两人各自洗了个澡,韩悦乐顶著半湿的发走进客厅时,杨品深已坐定沙发,瞪著茶几上一台笔记型电脑。

  闪一见的红色外壳,印著明黄色的某种标志,还嚣张地打上“Zeonic Industrial”的白色字体。

  这是日本电脑公司特别推出的夏亚纪念版Note book,是全世界所有夏亚粉丝不惜一切代价也想收藏的限定珍品。

  “啊,你已经发现啦?”韩悦乐嫣然一笑,在他身旁落坐。“这是我在日本拍卖网偶然发现的,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他爱透了!

  杨品深伸出手,半犹疑地轻抚外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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