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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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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朝,无名独自来到御花园湖畔。秋风方才扫过,落了一地残花败叶,若是从前,他肯定会随手拾起一根草梗,肆意耍弄,但如今,他只是默默盯着那些凋零的花草。 已经不是孩子了,要在这勾心斗角的宫里存活,他必须学着成熟,不能当个永远的顽童。 他,不能再是那个自由散漫的无名之徒,必须做好这个冷面无私的兰台令,好教文武百官敬畏。 该长大了…… “陛下驾到!” 礼仪官于一众队伍前高呼,宫女侍卫簇拥着这个国家最受人景仰的女王,浩浩荡荡地来临。 “微臣拜见女王陛下。”无名屈身行礼。 “平身吧!” 真雅长袖一拂,接着向身边人挥手示意,要他们暂退数尺之外,给两人私密谈话的空间。 确定随从们退开了,她方转向无名,意味深长地盯着他。 她不说话,他亦不开口,两人静静睇着对方,似乎都想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端倪。 终于,他打破了静凝的氛围。“陛下一向政事繁忙,难得今日有此闲情逸致前来御花园游览。” “朕是来找你的。”她开门见山。 他听了,微勾唇,似笑非笑。“陛下亲来探臣,微臣甚感荣幸。” “你知道朕为何来寻你吧?” “臣知道。” 她扬眉。 “臣会找个机会召集他们,好生管束一番。” 他果真明白她的来意。 真雅打量无名,他身着官服,腰间佩玉,衣带规规矩矩地系着,顶上冠帽亦整肃,墨发束在帽里,唯有额前,一束发缙偷偷溜落。 看到那束不听话的发缙,真雅紧绷的心弦方才稍稍松弛。这才像他,像那个曾经粗鲁放肆的他,这些年来,他变得太多了,变得令她偶尔在看着他的时候,会觉得心好痛。 无名见她默然不语,以为她不相信自己,剑眉微拧,隐隐流露一股倔气。“莫非陛下以为是臣指使他们于朝堂之上提出国婚之事?” 真雅深深凝视他。“我没那么想。” 她这个“我”字一说出口,他顿时震住,心韵错了拍。 或许她对自己的口误毫无所觉,但对他而言,这表示她待他还是有几分与众不同的,是这样吧? “朕只是担心。”她又回复该有的自称了。 “担心什么?”他哑声问。 “这件事他们肯定事前便与你商议过,而你也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但他们仍于朝堂上提出此事,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无名震了震,咬牙,一语不发。 真雅替他回答。“这意味着有一天,你很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势力。”她幽幽低语,眼神蕴着淡淡忧郁。”朕赋予你兰台令之职,原是想借重你的冷面无私,太多人情包袱是无法镇住朝廷百官的,再加上隐匿于朝廷之中那些申允太子的残党,也需要由你来驾驭压制,朕是相信你不会反我,但……” 当他势力逐日增长,羽翼渐丰,即便他无谋反之意,他底下那些人呢?能够毫无异心吗? “说不定哪天他会被他手下那些人逼着叛上作乱!”承熙曾如是警告她。 这话并非毫无道理,有时并非在高位者想作乱,而是抬轿的人逼得他找不到下台一阶。 此次亲近他的大臣公然于朝堂上建言她行国婚,便是不祥之徵兆。 “他们肯定是希望朕许婚的对象是你吧?” “我会要他们闭嘴的!”无名信誓旦旦。 可他们会听话吗?真雅凝思。今日他能于这朝廷之上站稳一定的地位,也是有那些人相帮,一旦失势,他在这宫里也无法立足,他该懂得这道理吧? 如何建立自己的势力,使他们对己尽忠,却又不被他们牵着走,这可是一门宏大精深的学问,很少人能拿捏得宜这中间的分寸。 希望他办得到,否则,只能由她出手了…… “不如,朕赐你婚事吧!” 突如其来的提议,震骇了无名,他不信地瞪着眼前这气韵卓尔超群的女王。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真雅暗自深吸口气,极力端出淡然无痕的神情。“卿也老大不小了,该是成家的时候,不知你对哪家千金有意?朕可以替你作主。” 她居然要他成婚! 因为担忧他的人硬把他塞给她,所以她打算先下手为强,将他推给别的女人吗? 一念及此,无名紧握双拳,胸海波涛汹涌。 她看出了他的阴郁。“卿不欲成婚吗?” 他咬牙,费了好大劲才克制住翻腾的情绪。“你明知道,我这辈子只想要一个女人!” 情急之际,他已顾不得执臣下之礼,桀骛不驯的告白于真雅心内掀起狂风暴雨。 她怅然无语,怔怔地望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庞。 见她不吭声,他更恨了,墨瞳焚烧熊熊火焰,似是受了伤。“你能一辈子独身,难道我就不成吗?” “无名……”她低唤,还来不及说话,他已愤然拂袖,转身走人。 她目送他近乎傲慢的背影,心下百味杂陈。 这宫廷内外,也只有他,胆敢向她顶嘴,甚至不等她把话说完,便使性子负气离开。 他眼里,还有她这个女王吗? 而她竟不治他的罪,就这么了事,不能说对他没有特殊待遇。 可身为一国之君,她实在不该对任何臣子有私心的,有了私心,便会感情用事,统治国家的根墓便有可能动摇。 自相国大人以下,有许多大臣都曾私下来向她告状,说他仗势弄权,怀疑他有欺君犯上之嫌,她总是笑笑地压下这些怨言。 但万一有一天,连她也压不住呢? 到时该如何是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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