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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低沉的嗓清晰地传进她耳里时,桐普晴轻拧着眉,隐然觉得自己已在不自觉中掉入一个设好的陷阱当中。

  而她甚至不知道,设陷阱的猎人意欲为何?

  “只有偷走金芦笙,才能引你来江南。”

  有一瞬间,她思绪紊乱到几乎不能思考,若是要复仇,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到苗寨偷走金芦笙再引她来到此处?

  “我不懂,你把我引来江南做什么?”

  沉吟了半晌,意湛风淡淡地开口道:“据我所知,意、桐两家的恩怨至你、我这代,孰是孰非,至今已无可定论。

  我可以确定的是,意家祖先的遗训是拿回金芦笙后,将金芦笙与‘情笙意动’曲谱一并烧毁。

  但我不这么想!这百年来意家被桐家所拖累,即便先祖们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却依旧被视为亦正亦邪之士。

  因此我要你学会用金芦笙奏出‘情笙意动’,好救治正派人士,直至洗清江湖对两家的误解为止。这是你们桐家欠意家、早就该偿还的。而这个结,解或不解都在于你。”

  他淡淡撂下话,意味深长的眸光肆无忌惮地落在她可爱的脸庞上,静候她的回应。

  这一瞬间,意湛风的话,让她心头蓦地涌上一种难以辨识的情绪。

  她该开心,至少意湛风与她秉持着相同的理念。

  但不知为何,她的思绪乱得让她根本没办法定下心好好想清楚,总觉得意湛风的话让她感到莫名的不安。

  发现她犹豫到几近发呆的神情,意湛风深邃的双眸,闪过一丝微乎其微的阴霾。“又或者桐姑娘依然坚持取回金芦笙,延续两家的仇恨?”

  “当然不是,只是我不懂,为什么你会相信我?”她低嚷着,语气里有难掩的疑惑。

  虽然她始终认为人性本善,但两家误会已累积了百年之久,岂是一句“信任”便可以化解?

  思及此,她两道颇具英气的秀眉不解地堆蹙在眉心,看起来似乎颇懊恼。

  而这一切似乎顺利得太过诡异?

  第三章

  从容不迫地瞅着她紧抿唇瓣、费力思索的脸庞,意湛风态度依旧温和冷淡地开口。“两家的仇恨已经逃避得够久了,再这么下去,对彼此都没好处,如果桐姑娘有心想打开这死结,就留下来学曲。”

  虽然他另有目的,但这之间的利益衡量,相信不须他多做说明,桐普晴自然可以明白。

  “留下学曲?我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学会?”桐普晴努起唇,对学曲一事全然没半点把握。

  她的专长是制造芦笙,顶多在制好芦笙时试试笙音,若真要学曲、吹奏,怕是要花费不少时日吧!

  “我会把‘情笙意动’的口诀传授予你,资优者快则三个月、慢则数年,熟悉旋律后,你便可用乐音替人疗伤。”

  “这么快?”她轻蹙起眉,语气里充满了吃惊与疑惑。

  俊美面容淡浮一丝笑意,意湛风缓缓开口:“百年前中原江湖人士为夺‘情笙意动’曲谱,引起一场争夺血战,这不是没有原因的;而你是金芦笙的传人,该是最能知晓如何让金芦笙与曲谱配合至天衣无缝的境界。”

  所以……他的意思是看好她的能力吗?思绪还没想透,另一个想法蓦地撞入脑海。

  “那这样一来,我不就成为中原武林人士争夺的对象?”桐普晴蹙起眉,粉唇半张地担忧嘟哝着。

  虽然她的轻功不错,但真要逃命,还是得要靠几分运气。

  光思及肩上伤口的由来,她便不由得感到头皮发麻,当日若不是意湛风出手相救,她现在恐怕是已经被追杀她的男子给大卸八块了吧!

  瞧着她蛋形小脸上夸张的惶恐神情,意湛风微微一怔,随即轻笑出声。“简单来说,‘情笙意动’共有十曲,其曲配合着太极奥妙之阴阳变化,愈曲为阳、伤曲为阴;只要习曲者将曲谱习至炉火纯青之地步,伤人或愈人便全在习曲者一念之间。”

  垂下眸,桐普晴听得懵懵懂懂,只得直接掠过他语句里深奥的部分,做了总结。“也就是说,习得‘情笙意动’后,金芦笙的乐音不但可救人、也可以用来杀人?”

  意湛风微颔首,凛眉说得极为慎重。“假若你因此成为邪道追杀的对象,我会保护你。”

  桐普晴翻了翻眼,对他的承诺丝毫感觉不到一丁点心动或者开心,满不是滋味的感觉反倒在瞬间充斥心头。

  离开努拉苗寨后她不再是众人呵护在掌心的宝贝,一切的一切全得靠她自己。

  这般被漠视的感觉让她忒是难受。

  垂眸打量着桐普晴倏地低落的情绪,他迳自做了解读。“我不叨扰你歇息了,一切待你伤愈后再说。”

  发现他举步欲走,她急急地唤:“意大哥!”

  听闻她的轻唤,意湛风顿住脚步,回身、扬眉觑着她。“怎么了?”

  先把学曲的烦事置诸脑后,她露出腼腆而尴尬的笑容。“我真的穿不惯这个,到了夜里一定很冷,定会让我受风寒的……”

  她甩了甩未受伤的手,用古怪的眼神瞧着身上这件轻飘飘、软滑滑的衣裳发出抗议。

  意湛风略顿,啼笑皆非地瞥了她,好半晌才开口:“我会让人替你加张被子,不会受风寒。”

  就这样?她有些失落地应了声,说服着自己总是要入境随俗的。

  瞧着她孩子气的反应,意湛风轻声叹息,不过几个时辰的相处,他已约略能猜出桐普晴的性子。

  她直爽、坦率,情绪全真实反应在脸上,要摸透她的性子并非难事。

  “你乖乖躺着休息,待你的衣裳干了,伺候你的婢女自然会替你取来的。”意湛风安慰道。

  “要记得哦!”桐普晴漫不经心地吩咐,有些赌气地把自己蜷缩进被子的同时,感觉到浓浓的倦意朝她袭来。

  现下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强撑着意识。

  打醒来之后,由原本不知意湛风是敌是友的状况到达成共识的那一瞬间,她才感觉到,原来她已经好累、好累了!

  瞧着她,意湛风不知怎地,竟又扬起笑弧。“会的,你好好休息!”

  桐普晴漫不经心轻应了声,双眼已沉重地轻轻落下、掩覆住她清黠的眸子。

  待她的思绪逐渐模糊,脑子却仍细细将意湛风的话想过一回又一回。

  恍恍惚惚当中,她明白这留在写意山庄学“情笙意动”的担子将有多么沉重。

  不过这不是她当初离开苗寨的打算吗?既然意湛风有意解开两家的恩怨,她何不顺水推舟,了解两家长辈的心愿。

  她……可以背负起两家的期许吗?

  阿爹知道了会怎么想呢?睡醒后她是不是要捎个讯息回努拉苗寨,同阿爹说说她的打算呢?

  太多、太多紊乱的思绪让她的脑袋瓜子几乎要纠结成一团。

  不想了!待她休息够了、养足了精神,她才有气力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做!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桐普晴自语地对着自己说。

  夜渐深,端着热汤药的婢女一进入院落,立即见着主子修长的身形杵在月下吹箫。

  箫音伴着洒落在石板小径的月光,沉沉地透着股悲寂的凄冷。

  似十分习惯主子神来无影出现在各个角落吹箫的身影,婢女放缓脚步,尽量不去叨扰到他的兴致。

  感觉到渐趋近的脚步,意湛风在箫管上移动的长指倏地定住,箫音骤止,他回过身问:“给紫茵小姐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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