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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大半年相处下来,他们都明白,桐普晴的性子怕是连蚂蚁都不忍心伤害,更何况是面对需要帮助的重伤之人呢?

  莫名难安的轻拢眉峰,意湛风吐了口气。“没想到她一由苗寨回来就得面对这么多事。”

  原本恼她弃聂紫茵的病于不顾,任性地只身回到努拉苗寨,让他跟着忐忑几个月的心情,却被武林大会之事给瓜分。

  再者,席间听闻苗寨被灭寨的传闻,也让他迫不及待想回写意山庄证实一切。

  “所以喽!替紫茵疗完伤,就把亲事给办一办了,意家是时候该添子嗣了。”捻胡畅笑,意老太公的脑中已经忍不住描绘子孙满堂的画面。

  瞥了得意洋洋的老人一眼,意湛风啼笑皆非。“老太公,你会不会想太远了?”

  “呿!怎么会远?小不点就在你身边,她这么可爱,同你生下的小小不点应该会更可爱吧!”

  不管孙儿吓人的眸光,意老太公兀自在脑中编织美好的想像画面,好不自得其乐哩!

  第九章

  意湛风怎么也没想到,一回到写意山庄便听到聂紫茵的死讯,震得他神魂飘荡。

  “呜……是我的错!是我没顾好小师妹,是我的错……”陷在深深的哀伤中,周至远涕泪纵横地说不清话。

  看着聂紫茵身上覆着白布,意湛风眼底掠过一丝惊惧,温文儒俊的五官透着股冷戾的僵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鲜少见到主子发这么大的脾气,一屋子的女婢吓得跪了一地。连向来最关心自家师妹的周至远,也被他突如其来的盛怒给吓着,扑在聂紫茵的床榻边,不敢抬头。

  意湛风挑眉,翻腾暴涨的怒意在心口处鼓胀,左右了他的思绪,他沉声暴喝:“突然死了个人,竟然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

  顿时,气氛沉肃凝重,众人屏着气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推开周至远,他正要拉起覆在聂紫茵身上的白布时,绿吟儿霍地出声:“大少爷,不要……”

  意湛风眉眼肃冷地瞥了绿吟儿一眼,拉着白布的手滞住。“什么意思?”

  “紫茵小姐……死得很惨。”

  在掀开白布那一瞬间,抽气声四起,而意湛风则因为落入眼底的情景,陡然一僵——聂紫茵美丽的脸庞依旧是临死前痛苦狰狞的模样,七孔流血、微启泛紫的唇边似有小虫蠕动着。

  这可怖的死状让意湛风如遭雷殛,心头顿时漫过一股绝然的痛意。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对聂紫茵的死三缄其口。

  因为可以让人死得如此可怕的……唯有苗寨的妖蛊之术。

  就在这一刻,周至远怨恨的吼道:“我早说过不能信那妖女!这次牺牲的是小师妹,说不准、说不准我们都被下了蛊毒而不自觉!”

  他的话一落下,几个胆小的婢女忍不住迭声低泣。“不要……我不想死得这么恶心……”

  心似被用力掏出、紧握,意湛风沉痛而无力地合上眼,为聂紫茵的死,揪痛了整颗心。“紫茵……意大哥对不起你。”满心的痛楚狠狠流窜过全身,他压抑着内心澎湃的怒意,喑哑地开口。

  到头来,他还是负她?不忍再看那凄惨的容颜,意湛风急急跨出厢房,任由冷冽的风冻结脸上自责沉痛的泪。

  是桐普晴吗?真的是她吗?她说她不懂蛊,且一心想救她的紫茵姐姐不是吗?

  理智荡然无存,太过狂乱的思绪让他的脚步在黑暗中跌跌撞撞。

  那……疗程还要继续吗?万一、万一……紫茵姐姐再吐血怎么办?

  虽然迟了,但我做过的承诺,绝不会忘。

  意湛风的脚步踉跄地来到意老太公的院落外,看着随风微微摆动的秋千,他扬起讽刺的笑容,青筋浮起的健臂,握住系着秋千的麻绳。

  “骗子!好个可人的骗子!”

  对于情事他向来看得淡,甚至不强求,或许打从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那个总有着灿烂笑容的姑娘。将她带进他的生活后,她的笑更是一点一点地感染着他,而今……她却教他失望了。

  十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意湛风一使劲,整个秋千连着绑在老树上强壮的枝桠,一起被扯落在覆着薄冰的雪地上。

  少了凄冷箫声的写意山庄,在这一刻陷入莫名的悲凉当中。

  一个月后

  隆冬,冷冽寒风刺骨。

  离开写意山庄后,桐普晴直往热络繁荣的泉州,终于在只做珍珠生意买卖的“郝铺”打探到巫循的下落。

  说来也真复杂,因为“郝铺”前当家水蕴星的姐姐,嫁了个海盗,而这海盗的船长正是巫循的头儿。

  在巫循带着未婚妻雪蝶儿来到泉州办喜事后,两人就跟着海盗船四海远游。

  可海盗船行踪随兴,在无归期、无法联络的状况下,桐普晴只得黯然折返苏州。

  不知道紫茵姐姐怎么样了?意湛风可否明白她再次不告而别的用意呢?

  拢了拢身上的毛氅,桐普晴踽踽独行在冬意甚浓的萧瑟林间,思绪益发茫然。

  这些日子大江南北来回的奔波,让她的身心疲惫至极。就在这时,几道倚在枯木、痛苦喘息的身影撷住她的目光。

  桐普晴不疑有他地趋前问:“大叔,你们没事吧?”

  “姑娘……救、救我……”

  “呵!咱们走运,遇上带着金芦笙的大罗神仙……传闻不假、传闻不假。”

  两人沉重、艰困的吐息在冶空气中吐出圈圈白雾,桐普晴却警戒地退了一步。“为什么你们会知道金芦笙的事?”

  “‘情笙意动’重出江湖之事人人皆知……又有人说,学会‘情笙意动’的,是个苗家姑娘……”

  “我们两人乃天正派的弟子,却遇邪教以卑鄙行径偷袭,内力受了重创……可否请姑娘……奏‘情笙意动’助我们疗内伤。”

  两人伤得极重,原本已抱着必死的心,却没想到竟遇上江湖中传说的人物,心里岂能不欢喜。

  轻敛眉睫,桐普晴想起意湛风说过的话,心想,既然遇上如此机缘巧合,她自当顺水推舟,试试“情笙意动”的疗效。

  依着当日意湛风教聂紫茵的行气口诀,她道:“那就有劳两位大叔配合乐音调气。”语落,她带着微笑的唇轻轻抵在笙口,纤柔的指准确无误的落在笙管之上,未多时,温婉的律音缓缓逸出,回荡在漫着萧瑟气息的林间。

  “唔……”

  桐普晴水灿的眸落在倚靠在树干上痛苦呻吟的身影,按压在金芦笙上的指似喜见春花的蝶,更加灵巧地起落着。

  醇厚优柔的乐音回荡的同时,桐普晴心想,用乐音医治好这些人时,待她再回苗寨时,便可到“努拉怀洞”同祖先爷爷说,她已经洗清意、桐两家百年来的误会,让他老人家可以安息。

  思绪随着乐音辗转流泄,在一曲未了之时,两个求她相救的汉子却登时口吐鲜血。重伤的汉子相继发出悲凄的哀号,痛苦的吼道:“我……错信你……你这妖女用乐音杀人……像百年前流传的传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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