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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厉炎不以为意地冷冷暗笑,那笑揉着地牢里的寒气,教人犹如处在严冬彻骨的冷风之中,足以让人的血液在瞬间冻结,似乎连魂魄都要颤抖起来。

  她无力地阖上眼,不让他的冷血夺去她仅存的意志地哼起歌。

  倏地,虚软的语调从雪蝶儿口中逸出,模糊呈现几不可辨的低吟在炎鬼耳边响起,回荡在幽冶的空间,加深了骇人的阴森。

  厉炎打量着雪蝶儿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一凛,端着毒血直直地步出牢房,拾阶而上。

  因为雪蝶儿生在雪家,生在苗寨、生来具有神奇的养蝶能力。

  沦落到此地步是她的命,怨不得人。

  离开地牢已过巳时近午时,厉炎知道自己在今晚,不该再折回湖畔小屋去看苗千月。

  但双脚却受蛊惑似地,自有意识地往伊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夜深人静,熠熠星光伴在缓缓升起的银月盘边,在湖面上洒落醉人的粼粼柔光。

  月映湖心,圆润月盘在墨蓝的黑夜苍穹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圣洁光芒。

  只要一眼就好……深怕惊动了屋里头的人,厉炎的步伐轻缓,如一抹移动的魅影,静静地来到她的身边。

  忽地一声轻咽让他凛然地定住脚步。

  “不要……”

  “蝶儿……桐桐……大哥……”

  她断断续续地反复喃着,在朦胧缥缈的思绪当中,亲人、朋友在苗千月的脑海中紊乱掠过。

  他们的表情似痛苦、似无奈又似恐惧。

  苗千月纤雅的眉随着起落的梦境时而轻蹙时而放松,密而细长的眉睫下沁出湿意。

  厉炎掀开白纱帐,看着月光洒落在她清雅的脸庞,沾染了光晕的小脸瞧来模模糊糊的。

  做恶梦了吗?

  自然而然地低身坐在白纱帐边,他柔柔地拂开她的湿发后,又轻轻拭去她洁额上沁出的冷汗,心里有着一丝丝不舍。

  原本他只想看她一眼就走,却没想到,这一眼竟教他心生眷恋,无由得让心起了涟漪,让他舍不得离开。

  “厉炎……”感觉到他略冷的掌温抚在脸庞,苗千月侧过脸抵在他的掌上,幽幽的嗫嚅出声。

  苗千月呓语般的轻唤让他猛地一滞,他此刻出现在她的梦里吗?在她梦里的自己,是恶是善?

  他不敢多想,看了看时辰,他稍稍拉开彼此的距离,起身准备离开。

  “不要走。”

  突地伸手握住男子的腕,她睁开眼,莹白若玉的惨淡容颜有着楚楚怜人的幽然。

  早些时候,他虽然愤恨地离开,但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偷偷来看她。

  他的神色淡漠疏离,心思却柔软如斯,为此,她心里有说不出的动容。

  她知道,他是在乎她的!

  “那只是梦,醒来后就不怕了。”他压低着嗓,出声安抚。

  “我梦见蝶儿了……她被关在一个又黑又暗的地方,好痛苦……”敛着眼眉,她凄楚地喃着:“那感觉好真实,就像是她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一样。”

  她的话让厉炎微微一怔,透过银色鬼面具投射出的眼神像两潭幽阒深井,隐幽中隐藏探不清的情绪。

  他注视着她,没有开口,薄唇抿着紧绷的线条。

  见他抿唇不语,苗千月幽幽开口:“知道吗?在这孤寂的大屋子里,我最喜欢这一盏盏的高脚灯烛,仿佛一点燃烛火后,那茕茕的烛光便可在为屋子里多缀上一分分的暖意。

  这光虽然很温暖,但……别留下我一个人,好吗?”

  她很努力想撕开他被仇恨与过去包裹的外壳,想与他毫无距离地贴近拥抱,但厉炎却识破了她的意图,站得离她好远。

  “不好。”

  感觉到身体里隐隐作祟的蛊毒,他迅速在她面前筑出一面拒绝靠近的高墙。

  “为什么……”她受伤地喃着,却发现厉炎的反应似乎有些诡异。

  他的面色死白,似乎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强忍着某种撕心裂肺的疼痛。

  “你好好歇着。”再也无力与她周旋,厉炎几近狼狈地夺门而出。

  早知道一面对苗千月,他的心便压抑不了地随着她的情绪起伏波动。

  尤其是在此刻,怕是连银色鬼面具也遮掩不了他的脆弱……

  第六章

  “厉炎!”看着他夺门而出,苗千月裸足踩在冰冷的地上,急急地追在他的身后。

  “进屋子去!”他厉声嘶吼,神情像一只误入陷阱受了重伤的野兽,在月光下低切悲鸣。

  他后悔了,他不该放纵自己去见她,不该!不该!

  “厉炎……”苗千月怔杵在原地,脑中嗡嗡作响,思绪昏乱翻腾。她被他犹如困兽般的狰狞、痛苦模样给吓住了!

  “不要管我!”强忍着全身感受到千刀万剐般的凌迟,他疾言厉色地抗拒她的接近。

  突地,一股莫名的想法掠过,她突然想起多年前遇到他时的情景。

  当时她知道他被银蝶螫咬时,曾断言他迟早会死在银蝶的毒之下。

  苗千月苍白的脸转为沉凝,她猜想,极有可能的状况是,当年救他的人是喀尚日,而喀尚日并没有办法为他解身上的银蝶毒。

  所以,至今他身上仍残留着银蝶毒。

  心猛地一滞,她咽下心头的酸楚咽声开口:“让我帮你。”

  苗千月缓缓走向厉炎,想探他的脉象却被他失了控制的力道给推开。“我……不要人帮!”

  难掩心中的激动,苗千月轻颤着语气嚷道:“都到这地步了,为什么不让我帮你?”

  “这些年我都熬过来了,这一次一样也可以。”

  他扬唇嗤笑一声,笑嗓沙嘎而沉哑,为了拉开两人的距离,他吃力地与体内的蛊毒对抗。

  苗千月看他跌跌撞撞,最后甚至把脸上的面具给跌落了,心口猛地抽紧,拧着既寒又痛的怜意。

  看着他冷硬的脸部线条被痛苦的折磨给软化,少了面具的伪装,他浓眉紧蹙的脸庞只剩下苦寂与无助。

  “是银蝶的毒吗?”

  厉炎拧起眉,撇过头,喘息粗重而断续:“不……不干你的事。”

  苗千月蹙起眉,为他说的每句话、为他的抗拒,撼动得几乎无法承受。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为什么?”她颤栗地伸出手,心口如针刺般痛楚地轻轻环住厉炎的身子。

  他的眼底、心底上了一把锁,锁住了属于他的秘密与自我。

  就算在这个时刻,依旧不肯放开那无谓的坚持,为什么?她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心揪痛地几乎要跟着他发狂。

  他紧抿唇不语,推不开她,极力压抑的力量转向双臂,臂上青筋浮跃紧绷,压在绿地上的十指用力得几乎要挖出圆坑。

  苗千月环抱着他抽搐的身躯,翻飞的思绪却不曾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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