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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千寻雪樱紧咬住下唇,固执地重复自己的话:“我要见他!就是现在!”

  “不可能。”风间日向冷酷地回击,“我决不会让你们再有接触,你和小夜在一起,只能伤害他。”

  她的身子一晃,想起那通神秘的电话和那如鬼魅一般的咒语:“你的痛苦应该由你自己承受,连累别人只能给你身边的人带来更大的不幸。如果你还懂得一点点爱的话,就离开他们!永远的,离开!”

  不!在他的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她决不会再离开。解决痛苦的唯一办法是面对,而不是逃避。这是他教她的,而现在她要告诉他,当他面对痛苦的时候,只有两个人共同面对才能真正领会生的喜悦。

  “他,真的活不过今年冬天吗?”她打着牙颤。

  风间日向一惊:“你已经知道了?”

  “是什么病?”

  风间日向冷硬的嘴角渐渐垂下,脸上一片黯然,“血癌。”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着,紧张的气氛被悲哀的情绪替代,几乎忘记了此刻彼此敌对的立场。

  “去年,他第一次发病后,没有人注意到病情的严重性。直到他又一次晕倒,才被诊断出已经到了中期。唯一的治疗办法是骨髓移植,但是整个风间家族居然没有一个人的骨髓可以与他的相匹配。这一年来,我们费尽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到世界各地去寻找合适的骨髓配型者,依旧是一无所获。”他长长的低叹:“或许真的是天妒英才,注定他的生命要像樱花一样,璀璨却很短暂。”

  她的拳头始终紧紧地攥着,好象要把这一切的不幸用拳头敲个粉碎。为什么上天要这样残忍?将这样的不幸强加在风间夜的身上?他有着那样温暖的笑容,光明的心情,美好的理想,而这一切却要被一个冰冷的死亡全部残忍地扼杀。这不公平!

  她紧视着风间日向:“让我见他。我必须见他!”

  从她的眼中,风间日向似乎突然读懂了很多自己从未领悟过的感情,那种为了爱可以不顾一切地疯狂与执着,是他自己一直弃如敝屣的,或者说,是他能够感受,却从不敢去追随的。没有试过勇敢的去爱一次,但是旁观千寻雪樱和风间夜的感情,除了震撼之外,那心底酸酸涩涩,又微带慨叹的,也许就是感动吧。

  在自己三十年的生命当中,此刻突然有种从未经历过的警醒,似是有谁在内心深处不断的提醒他,要去抓住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幸福。冲动的热潮一下子向他袭来,但他又不免踌躇,这世上总有些事是做出后就已无法挽回,若自己现在再去争取,是否还能来得及?

  …………

  风间夜还在轻睡。风拂过脸颊的感觉很清凉,便如儿时第一次感受的一样。闭上眼,依然可以看到樱花在黑夜中轻旋的样子,很美,又很凄凉。不知道母亲自杀前的一刻有没有对生的眷恋?那种极度的心灰意冷是他所不能领悟的。若有一线的机会,他都不会选择死亡,活着,无论是爱人还是被人爱,都是一种幸福。

  风声很轻,和着他的呼吸,起起伏伏,不知道冬天的风是否还能这样轻柔而温暖,在寒冷的北风中,他是否还能继续坚守这份对生的热情与渴望?还是把自己最后的希望也冻僵在寒风里了?

  于是他又忽然自嘲地一笑。最近的他似乎除了胡思乱想之外,已经不曾去真正地做过什么了。放走了最爱的人,寂寞地等待死亡,他真的是在热爱自己的生活吗?还是在扼杀自己的生活?

  有些倦怠,在人生最后的岁月里,他应该做些什么呢?

  忽然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微闭的双眸再次睁开,眼前除了樱花之外,蓦然多了一个比樱花更加艳丽的人,用一种近乎责备的目光深沉的凝视着他。

  他眨眨眼,确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境后,轻轻然说了一声:“总是能在樱花前见到你。”

  她走近,声音僵硬而古板:“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骂你一声混蛋!”

  他的神情惊愕,笑着:“是么?为什么?”

  她似笑非笑:“因为你从未真正地爱过我!”

  为她的话,他不觉再次惊诧,却保持自己一贯如风般的优雅,笑而不答。

  她逼近一步,狠狠地说:“你以为你抛下我,一个人静静地等死就是最美丽、最神圣的事了?你以为你就可以因此走得无牵无挂了?你自私到不管不顾别人的感受,只为了自己心情的宁静与释怀,宁可让别人为你去承受痛苦……风间夜,这就是你对爱的伟大证明吗?”

  他轻恻着颤抖,喉咙哽咽,幽幽地长叹出声:“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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