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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木挽香听后冷笑连连:“真是笑话,我要你来保护?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莫大侠。”

  莫忘尘忽然脸色一变,冷肃了不少,“我知你自负甚高,但这里不比扬州,一座孤山之上有上千兵马,你若有事,插翅难飞。更何况,你的身份终究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身不能佩带利刃,就是有事,所能做的反抗也是有限,有我相随,总强过一人面对。”

  木挽香背过身去,悠然道:“莫大侠这份情义我领了,战场之上,生死天定,无需强求。难道不曾听过王勃的那句诗吗?‘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莫忘尘听她说的甚为凄清,不禁脱口轻呼:“香儿!”

  此一瞬间,她纤细的肩膀好像轻抖了一下,但声音如常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别叫得那么亲热,你我之间什么都不是。萍水相逢,话不投机,算不上朋友;虽然刀剑相向,但终无深仇,也不是敌人。你既不是这里的人,就不要再跟着我,若真的珍视人命,不如先顾自己吧。”

  莫忘尘在身后沉默无语。木挽香等了好久都不见他回答,听着似有踩踏落叶之声,以为他走了,木然站了一会儿,方才回头,却又惊住——莫忘尘的脸,原来近在分毫之前,只是那一脸的笑容却已丢到烟飞云散,就那么仔细而深切地与她对视,一字一字的婉转而答:“若你我从不认识,我便会潇洒离开扬州,去过我原来那样闲云野鹤的日子。但如今我已认得了你,一切就不一样了。世间既然有你,上天既然让我见到你时会有种牵扯的心痛,便注定你我之间自有一段因缘,哪怕不是联姻之‘姻’,我也不能错身而过,更何况……”他抚着她的秀发,“能让我魂牵梦萦的女子这一生怕也只有这一个,就是为她死了,又有何不甘呢?”

  木挽香几乎被他眼中的泓潭摄走了心魄,嗫嚅着:“你……你太武断了。焉知日后就不会有别的女子能令你动心?你年纪轻轻就要悬命于此,若是真死了,未免死得太冤,就是入了地府,也会怪罪是我狐媚勾人,让你枉送了性命。”

  他哈哈笑开,脸上一片阳光映得眸光灿亮,容姿俊雅:“那我就责令地府的阎君,让他判还你我六十年阳寿,我再回阳间和你算帐。”

  木挽香呻吟一声,闭眼叹道:“莫忘尘,你若是个女子,恐怕要迷到众生了。”

  莫忘尘还是朗朗笑着:“这世间已经有你迷倒万千众生,而我只需将你迷住,不就算得之天下了吗?”

  …… ……

  徐敬业派人送来的紧急公函原来是一封喜报。昨夜三更时分,李孝逸派后军总管苏孝祥率五千精兵偷渡大河,偷袭徐敬业的营寨,不想徐敬业早有准备,三路伏兵齐出,将洛阳兵杀得大败,苏孝祥也在乱军中被流箭射死。此一战之胜,大大鼓舞了徐敬业这一方的士气,特别派人将喜报送达各个分军营中,共同庆贺开战大捷。

  傍晚时分,韦超领着裴朗等守军在帅帐中大宴庆功,木挽香则趁众人防守松懈之时悄悄溜下都梁山。

  在山下水旁的芦苇从深处,有一只小舟已经停靠在那里。船上之人看到木挽香,立刻站起来低呼:“是木姑娘吗?”

  木挽香应了一声,飞至近前,“你们来时可被人发现?”

  船上人答:“守卫兵卒都去喝庆功酒了,我们趁夜色而来,未见有人拦阻。”

  木挽香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张折纸:“这是此山的防守部署图,请代为转给李将军。”

  船上人接过道:“请姑娘放心,我等一定不辱使命。另外,李将军托我们带话给姑娘,说若有机会下手干掉韦超,就无须顾虑,徐家军不过是仓促凑成,人心不齐,若是群龙无首,必定成为一盘散沙,不战自败。”

  “知道了。”木挽香转眼之间又隐身于山林之中了。

  回到自己的寝帐前,忽然一愣,帐中有烛火闪烁,一道人影投在帐帘之上。应是裴朗吧,那个少年郎还真是痴情一片。

  她抬手掀帘,走进帐中,却讶然发现坐在帐内冲她嘻嘻笑着的原来是韦超。

  她按捺下心情,露出一脸笑意;“韦将军深夜到此,是有见教吗?”

  韦超满面红光,一身的酒气,站起身迎了过来:“哪里,是来看看木姑娘在这里呆得是否舒适?木姑娘这大半夜的去哪儿了?”

  木挽香心头警觉,好像他昏暗的眼神中意有所指,保持住脸上艳丽的笑容,道:“今晚月亮很好,我一时忍不住,出去走了一圈。请将军恕罪。”

  韦超还是笑呵呵的越走越近,“何罪之有?姑娘这么雅的兴致,可惜是独自赏月,也不能让我尽地主之谊。”

  “韦将军军务繁忙,怎敢劳驾?”她见韦超即刻就要逼至身前,一转腰,闪到旁边的帐角处了。

  韦超也站住了,看着她,笑得古怪,“姑娘好轻盈的身形,走路如风。”

  木挽香笑说:“将军大概不知道,挽香是舞姬出身,所以走路轻巧一些。”

  韦超点点头:“哦,原来如此,难怪姑娘在山上转时,竟连我手下的兵卒都跟不上,还只当姑娘是鬼魅化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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