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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是你?”我错愕地望着立在门边的卓秋华。然后说:“伤好了吗?”

  “其实根本没什么大碍,昨天晚上就出院了。”她有礼地说。

  “进来坐吧!”我请她进来,倒了一杯茶给她。

  “重濂不在吗?”她的声音十分柔细悦耳,坐姿端庄优雅地对我说。

  我摇摇头。“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不过,我也不是来找他的,只是有话对你说。”她露出浅浅的笑纹。

  我“喔”了一声,等待她的下文。

  “重濂已经告诉我,你们的婚姻关系。”我听到这句话惊讶地望着她,不解她的来意。

  “我看得出来他生活得很痛苦,你不觉得这样对待他,是很残酷的吗?”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无法了解她的意思,难道她是在央求我离开麦田?我无语呆望着她。

  “你应该放过他,如果无意,何必束缚他,让他过自己的生活吧!”她似乎真的在劝我离开麦田。

  难道她也爱着麦田,是想来要求我成全他们?还是其它的?

  我无法完全明了她真正的来意,只能沉默不语。

  “你脖子怎么了?”她突然转移话题,盯着我颈项那一小块瘀紫的痕迹。

  我抬起手不自觉地把它遮住。“我的皮肤有点过敏。”我扯谎这么说。

  她不以为意地相信了。

  “那么,我想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很抱歉打扰你了。”她站起身来,样子仍然十分窈窕地走了出去。

  一直到卓秋华走了以后,我的心思仍然十分茫然。

  昨夜怀疑他也许把我认错,今天因为她的来临却更笃定了起来。

  “离婚”这个字眼,开始盘据我的心头。

  终于这么告诉麦田,是他躲避我好几天以后,却又突然出现的一个夜晚。

  这夜,他并未向往常一样,深夜才回来,而是提早回来躲进书房里不肯露面。

  我想对他说的话已经埋藏好几天,于是才鼓起勇气敲他书房的门。

  他没有回答我,我迳自开启了房门,他从电脑的萤幕抬起头,冷淡地望着我。

  “我想告诉你……”我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胆怯,于是停顿了一下,不看他的脸继续说:“当初说好了,如果一方找到合适的对象……”我说不下去,发现他凝视着我的异样眼神,感觉悲从中来。

  我终于凝视他,说出:“我们离婚吧!”

  他撇开注视我的眼神,望着电脑,不带表情地说:“随便!”

  我眼泪夺眶而出,赶紧背过身,却听到他说:“我母亲要我们回家过年,过完年再说吧!”

  我点点头,缓缓走了出去。

  年节的气氛愈来愈浓,但是我却丝毫没有感染到欢乐的气氛,其中最大的原因,是因为连续两个礼拜睡觉恶梦连连。有时候半夜醒来,就不敢再睡去,只有睁着双眼,瞪着窗外等待天明。

  然后,连饮食也不正常了,吃不下东西猛喝咖啡的结果,使得我脸色发白,黑眼圈也冒出来了。

  麦田依然忙着我不知情的事,连续好几天.才能匆匆见他一眼,随即他又像躲避瘟疫一样消失得不知踪影。

  而我,发呆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还多,心里闷得发慌,却不敢去找莉,在这最差的状况下见她,一定又会被她质问得不知所措。

  二月中,父亲北上准备一起过节,在火车站接他的时候,心里有即将见到亲人的感动。

  父亲一眼就看出我不对劲,我则以工作忙碌等等的藉口隐瞒事情的真相。

  因为父亲的来到,我又搬回麦田的房间,就像当初新婚时刻一样,心里有莫名的慌张。

  夜晚将临,我转而担心麦田不回来会引起父亲猜疑我们已恶化的关系,既而心里又怀疑着父亲早点知道也许更好的想法,这样复杂的心思,令我坐立难安,晚饭几乎没有下咽。

  父亲早早就寝,我却如往常一样害怕睡去,心思紊乱,我拿起麦田的烟点上,平常觉得苦涩呛鼻的烟味,现在却浑然不觉得接受。

  抽着烟却突然哭了起来,心里有从未感受到的孤单和害怕。

  最近眼泪就像水龙头一样,无时不刻就会流下来,我有点气自己这么软弱的表现。

  然而,我心里十分明了,再也回复不到以前那种平静的样子了。

  自由对我来说已无足轻重,我不得不承认,害怕失去麦田是我内心恐惧的原因。

  夜晚的天空像一片深蓝色的绸缎,我擦拭含泪的双眼,对着一颗不知名的星子发呆,又抽起一根烟。

  耐不住风寒,才把阳台的落地窗关上。

  凌晨两点,我躺在水蓝色的床上企图睡去。

  还是一样的梦境:我欣喜地告诉母亲得到第一名的成绩,母亲却不耐烦要我出去。隔天我抓开棉被,发现白色的床单上沾满血迹……

  然后,她的脸却突然变成麦田的样子,我开始哭泣起来……

  接下去会继续梦着什么,我已经很清楚,这次还没有梦见被湖水溺毙就哭着醒来。

  因为害怕继续梦下去,就不敢再睡去了。

  凌晨四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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