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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末裔得到消息是上午,他并没有马上告诉这个看上去冷静其实脾气非常火暴的姐姐,而是去到校办公室请假,然后到学生会,把学校这边的事情全部处理妥当后,才打电话通知她的。

  因为等不及,安檠桀的遗体已经火化,骨灰放在教堂里。

  身为一代教父,前来送行的人中,有不少杀气颇重的人,和她的继父一样,身上随处都是刀疤和伤痕,这是混迹市井留下来的证据。

  已经站了一天,她开始有些烦闷,于是走到后门透气。看着蓝色的天空不由得想到,如果不是母亲真的爱上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深爱着母亲,她恐怕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继父的,也不会和末裔有任何的瓜葛吧。相信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对于继父的死她没有半点伤怀的迹象,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必须承担的名分,她是不会出现在这样一群地痞中间的。

  反正她不是特别难过,任谁都要死的,死去的人,不过是到了另一个无法联系到的地方罢了,因此活着的人,不必浪费多余的泪水。

  “你在这里做什么?”来人是史特丹,加入这个组织时间不久,与其说他是冲着声明远播的教父而来,不如说是为了另一个人。

  为了末裔,更加恰当一些。

  当末裔还在家族附近的高中读书时,他就形影相随,直到末裔去圣克鲁司,他们才分开来。

  史特丹对果果一直怀有敌意,饶是再迟钝的人,都感觉得出来。

  果果对待熟悉的人会非常外向,比如对乐琰的热情和对末裔的火爆,情绪都写在脸上;如果对方在她看来没有相处下去的可能,则列属于陌生人行列,拒绝往来。这时候她会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冰山,不管对方像太阳一样炽热还是冬风一样冷酷,她自岿然不动。

  史特丹的问话,照例像以前一样,没有得到任何回音。

  史特丹高大的身躯矗立在她面前,挡住了所有的光线,让果果很不爽。

  “老大去世没有留下遗嘱,你很称心如意吧?这样一来,大家都没办法否认你有一半继承权。”

  果果起身朝另一边走去,她懒得分辩。史特丹跟在她旁边仍旧喋喋不休地说着:“如果有自知之明的话就应该知难而退,老大对你们已经非常好了,如果再图谋他的财产就太过分了。”

  就凭这一点,果果就知道他是个非常单纯的家伙,只凭直觉判断是非曲直。他也不想想,已经确立为第一女儿的果果,为什么还要来图谋继弟的遗产?要员的子女垂涎黑社会?这消息也太爆炸了吧。

  史特丹一席话完全没有收到预期的效果,但他也不是非常恼火,因为记忆之中果果从来都没有回应过他半句话,他早就习惯了。

  “如果你敢打少爷的主意我是不会放过你的!”非常老套的开头,非常老套的结尾。果果松了口气,说了这句表示他下面就没多少戏了。

  宾客鱼贯走出教堂的大门,纷纷坐进门口停着的一辆辆轿车中,看来仪式结束得差不多了。

  果果丢下兀自喋喋不休的史特丹,朝前门走去,才一抬腿,和拐弯过来的末裔撞个正着。

  “啊啊啊,少爷你没事吧!”史特丹连忙过来搀扶末裔,仿佛他是什么易碎品般,顺带给了果果一颗老大的卫生眼。

  末裔摆摆手表示不要紧,接着看向果果,“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都找不到人。”

  果果知道中途溜开是不好,但是她快闷死了,于是搪塞说:“结束了吗?”

  “还要去万寿园的坟墓公园下葬,”说完这句,不知道是不是体贴,他又加了一句说,“快结束了。”

  “噢。”果果匆匆越过他,走向停在那里的宾士车,司机已经打开了车门,等在那里。

  史特丹陪着末裔跟在后面,坐在车里的果果听到史特丹问了一句:“少爷你没事吧,脸色不好看呢。”

  然后末裔拉开车门,坐在了她身边,没错,他脸色看上去是有点灰白,比刚到的那天似乎又有些瘦了,果果的心还是紧了紧,毕竟说起来,她是姐姐,多少也该操心一下这些事务,而不是甩手当二大爷。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交际应酬这方面,自己和末裔差远了。

  他们默默无言地坐着,还好墓园离这里并不远,只二十分钟的车程就到了,末裔先出来,果果正要跟在他后面下车时,被他一只手按住,“如果累的话,待在车里吧。”

  果果一愣,随即视线接触到他的脸色,忍了忍说:“你才应该呆在车里吧。”说着格开他的手,下了车。

  末裔愣了愣看着她,果果推推他说:“走吧。”

  大理石的骨灰盒被缓缓放进那块四方的坑中,伴随的是无数的白菊花。果果听到有些人轻声议论说:“这里的墓园每平米售价将近两万美元呢。”

  听着她不由得感到好笑,人生在世时,哪里住过两万美金一平米的房子?

  再看墓碑上刻着的两个名字,两张照片,想起小时候虽然得到的宠爱不如这个继弟,但好歹可以衣食无忧地长大,继父也从来没有打骂过她,自己儿子有的东西,必然要给她买一份,甚至有一次,小学春假活动,他送儿子末裔去登山夏令营,美其名曰给他增强体质,却给果果一张演唱会的门票。

  她陷入沉思的同时,却没有注意到背后末裔的目光始终不离左右,前来送葬的宾客除了致礼之外,关注得最多的就是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弟,两人已经在岁月的锤炼下长大成人,站在一起简直耀眼得不行。

  葬礼完全结束后,车队开始往回开。回去的路比较漫长,末裔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果果才在想,能坚持到现在真不容易,忽然手被他抓住了。

  异样的灼热从手心传来,果果疑惑地确认了一下,转过脸看着末裔,他对她扬了扬眉,然后拉着她的手覆盖上自己的额头,问地:“我发烧没?”

  他这么一说果果才凹过神来,惊叫道:“好像真的有!还蛮烫的。”

  末裔吃吃地笑说:“没有啦,你的体温一向比较低才会这么认为,而我呢,恰好体温一向比较高。”他盯着车顶说,“但是真的累了,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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