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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你高三的时候,是哪一年?不对啊,这是前年推出的,前年我大一,我玩的时候,我们已经是同学了。”

  妍婴点点头,“我知道,我玩的时候,这游戏还没正式推出。”

  “这不可能!你是说你比写攻略的我玩的时间还要长吗?”

  “是啊,因为做这游戏的人,刚才还跟着你和我回家呢。”

  肖敏敏正在喝咖啡,迟钝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啊啊啊啊你是说——”

  她后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妍婴坚了大拇指夸她猜得对。

  “这家伙居然就是神话时代的制作人?” 肖敏敏含着半口咖啡咕噜咕噜地喃喃自语。

  她想起来什么,拿起包装盒反复看,边看边打量着妍婴。

  “难怪呢!难怪呢!难怪呢!”

  肖敏敏把盒子拿到妍婴脸边,说:“难怪我怎么觉得这款游戏里的女神这么眼熟,不就是你吗?”

  妍婴一愣,接过盒子来看说:“像我吗?不会啊,我怎么不觉得。”

  “因为你未必会对自己的脸很熟悉,可是看多了你的人却会自然记住你特有的神韵。” 肖敏敏拍着大腿,像发现了什么定律,“这款游戏的人物有点写实,你看看,你只要把卷发拉直了,就可以直接去cosplay这个女神了。”

  她仔细地端详包装盒,脑海里回忆第一次玩这款游戏时湛朗说过的话。

  有很多都想不起来了,有的则在快要想起来的时候突然又沉入记忆的深渊。

  “这款游戏是送给你的。”

  当时她不懂,以为他的意思是把这张光碟送给她消遣而已,完全没发现那张独一无二的试玩版究竟包含怎样的意味。

  而且后来也一直没有发现。

  “喂喂!”肖敏敏推了推她,“你未婚夫叫什么名字?”

  “萧湛朗,他说他是写脚本的。”

  “萧湛朗啊!我知道我知道。” 肖敏敏介绍说,“主题曲的歌词是他填的。”

  妍婴眼里闪了一闪,“主题曲?”她说,“你有没有,我要听。”

  “奇了,他没给你听过?” 肖敏敏打开媒体播放器,接着说,“说起来这款游戏音乐做得都很不错,全部用古乐器,那个感觉啊,真的是赞就一个字!我都推荐。”

  《神话人生》

  风烟起 战将马蹄声连连

  浮云散 佳人挥袖舞翩翩

  身姿摇曳如茵葛 共君醉

  直上蓬莱寻清欢 又消魂

  英雄欲展鸿图志

  却少如玉随旁伴

  唤不醒 当初红尘缱绻时

  怎甘愿 绝情心伤又奈何

  笑看鸳鸯却垂泪 形影单

  比翼齐飞梦时求 笑神仙

  两情若是久长时

  我思君处君思我

  但愿长醉不愿醒 昔日柔情 终成奢望

  一开始,战鼓狂擂,鼓点密集,声势浩大,一触即发感极其强烈,好像箭绷紧在弓弦之上,立刻就要撒手。突然安静中飘入一片长笛声,如一朵盛开的花离开枝头,在战场上方回旋飘转,盈盈身姿,时而下落,时而上升,将视线从血腥的厮杀带人无比明净的天空……

  女神在云端翩然起舞。

  眼泪安静地在视线中蓄积起来,她觉得自己被完整分成了两半,一半给了清平,另一半在湛朗那里。

  想逃离他布下的陷阱,却陷入了另一个困境。

  只能说一切都是造化弄人,要是能早早知道他的心意,他们也不必走到今天这地步。

  “是你含蓄,还是我迟钝?”

  她自言自语一声,忍不住叹息。

  事到如今,她无法再去面对两人其中任何一个。

  在肖敏敏租来的小房子里,她学会了就着冷开水吃面包,学会了用少少一捧洗衣粉洗一盆衣服。她看到精品屋里五彩缤纷的花瓶,琢磨琢磨着就发现那是用可乐的易拉罐剪的,于是自己闲暇时一点一点地加工着。去掉顶,铁皮剪成一丝丝的,再折弯。很容易划到手,但是渐渐的,她不经意间就学会了如何小心保护自己。

  墙壁是报纸糊的,她又糊上了一层白纸,在上面画各种各样的花。花瓣、花蕊、叶片,甚至叶片上的经络都画得极其仔细。临睡前她很亲热地叫那些花的名字,好像她们就是守在这方寸天地间的精灵。

  附近一家批发零售鲜花水果的花店老板是一对夫妻,为人吝啬刻薄,惟独对她稍微和气那么一点儿。因为她休息时间经常去帮忙,而且分文不取,又懂得如何照顾花草,并且熟知花语和花期,有问必答,加上娇美的容貌,成为花店里一道亮丽的风景。附近住宅区的客人纷纷慕名而来,老板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老板娘不说什么,只是把一些快要凋谢卖不出去的花捆捆扎扎,交给她带回去。

  她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原来她不是完全没用的人。

  她把那些做成干花,学校里有同学很喜欢,说要买,她坚持要送,同学说:“这是你自己的心血,怎么说都应该有回报吧!”硬塞了十块钱到她的口袋里。越来越多的学生来向她买干花,因为很美,比塑料花美,而且完全不用担心凋谢,买一束,一劳永逸。

  之后,清平经常来学校看她,其中一次他告诉她:“是湛朗来告诉我你住在同学那里。”

  他还说:“你是对的,他的确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冷酷。”

  妍婴知道如果她再拿着协议书去找他签字,他会签。他的心已经融化了,但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绝望。所以她更不能去。

  “对不起,清平。”她说,“我知道和你们之中任何一个在一起,另一个都会很伤心;但如果我们都是单独的,大家至少会平衡一些。”

  “我懂。”清平说,“这样做可能是对的。”

  “我很笨,但我真的想不出更恰当的办法。我不想伤害你们,也不想委屈自己。”

  清平深深地看她。

  “你真的长大了,知道怎么去对待感情。现在你的眼光里,开始有了一点点审视的味道。”

  他说:“其实现在的情况未必是坏事,难道有比我们处理得更好的先例吗?”

  妍婴满是歉意。

  “清平,你比我和湛朗年长十一岁,在你面前我们两个只是小孩,你包容得最多。”

  “你错了。”他说,“从头到尾一直在包容的不是我,在宽容这一点上,我始终不能承认我是第一。”

  妍婴怔了怔,半晌,她静静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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