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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很多亲戚我都不认识,有什么好聚的。”

  “就是不认识才要叫他们出来认识认识啊。”韩适卉在一旁笑眯眯的说,“妈妈对你可得意了呢。”

  “我又不是什么巡回展出的奇珍动物。”连续两个星期这样,他真的体会到应酬的累人程度有多高,那些人好像都把自己当酒家女似的,拼命想灌醉他,真是奇怪了,他喝醉对大家也没好处,敬得那么卖力干吗?

  “算了啦,哥,爸妈跟爷爷奶奶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了。”韩适卉看着他,“你就当尽一点孝道嘛。”

  由于她的落井下石,韩母得到了一票,故此,韩适宇的洗尘宴行程表并没有减少的迹象,照例密密麻麻,十分精彩。

  在饭店与饭店的转台中,他有时候会跟父亲到公司,看一些过去的档案以及资料——过一阵子,等他把该应酬的应酬完,琐事也都处理好之后,便会穿起西装,正式到“韩氏化工”上班,尽第三代应该尽的义务。

  但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他还有人想见。

  他的老朋友,老同学。

  这是韩适宇学成归国后最轻松的一场洗尘宴。

  没有大批人马,没有令人眼花撩乱的菜色,更没有那些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露天的啤酒屋里,只有他与两个老同学。

  距离最后一次见面已经十年了。

  当时,他们都还是大孩子。

  此时,他们已经是三个近而立之年的人,照理说,应该要成熟、懂事,最好多一点符合身份的文质彬彬,但是事实总是与想象有差距。

  酒精下肚,没人记得要保持形象。

  “你啊,最无情了。”杨炎楷松开领带,用力的朝韩适宇肩上一拍,“别人到国外读书,两三年会回来一次,只有你,简直把那边当家似的,十年不见人影,每次写电子邮件也就那几句,多写一点会怎么样啊?”

  “不会怎么样。”

  “那干吗不多写一点?”

  他喝了一口啤酒,欣赏老同学喝醉的样子。

  “我懒。”

  “你……”杨炎楷似乎在考虑措辞似的,想了半日,吐出两个字,“薄凉。”

  韩适宇扬起眉,薄凉?

  喔,对了,杨炎楷是念中文的,薄凉。

  他真的醉了。

  就算他薄凉好了,问题是联络得太勤不也很奇怪吗?人与人之间又不是说得越多感情就越深。

  韩适宇转向方威仰,“该说的说一说,扯那么长篇大论做什么?”

  “有人爱嘛,人家可是很脆弱的。”他摸摸已经倒在桌子上的杨炎楷,“他本来就神经质,你想不 出来要写什么,就转寄几个小故事、小图片、小叮咛,他也会很高兴啊,前后又花不到几分钟。”

  “麻烦。”

  “你的脾气还真是万年不变,你啊,就是什么都嫌麻烦才会……”停了两秒,“才会有时间把书读得这么好。”

  韩适宇原本已经预备招手叫服务生再送一杯生啤酒的,但在听到那么不自然的结论之后,立刻 把空了的酒杯放到第二位。

  他记得,他的眼神一向很有用。

  盯着方威仰,一秒,两秒,三秒,方威仰啊了起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眼光很凶?”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这样看你?”

  “你、你想怎样?”

  “我想知道,你啊,就是什么都嫌麻烦才会……原本应该接什么。”断句断得太诡异了,他要真的听不出来,那才有问题。

  方威仰叹了一口气,“相信我,你不会想知道的。”

  韩适宇笑了笑,不疾不徐的说:“相信我,我有办法问出来。”

  “真是,相煎何太急。”他抱怨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吐实,“你啊,就是什么都嫌麻烦才会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

  “那也没什么,你不是也没结婚?”

  “至少我是单身女记者眼中的快婿人选啊。”

  “杨炎楷呢?”

  “他在学校可受那些未婚女老师欢迎了,那种忧郁又神经质的样子,不知道勾起多少人的母性情怀。”方威仰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恨恨的说:“女老师就算了,最不可原谅的是连那些年轻女高中生都对他很好。”

  韩适宇半眯起眼,这算是示威吗?两个行情看涨的单身汉。

  他又不是没人喜欢,只是他不爱没事找事做,更懒得花时间去哄人,或者是讨人开心,能在一起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他也不会勉强。

  其实,也很少有女孩子让他觉得交谈起来是轻松的,除了记忆里的那抹蔚蓝颜色之外。

  方威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喂,你还记不记得李天晴?”

  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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