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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林仪汐醒来的时候这句话跳入脑海。过程,被她放进记忆深处的过程重又回放。缺憾太多,所以回忆起来千疮百孔。她认为万事万物与她皆有距离,心中是一座孤岛。三岁的她在孤儿院被一对夫妇收养,他们的确爱她,他们的确宠她,却不肯真正花时间进入她的内心。人生生来有一角便是破裂的,我们终身的任务就是补全它。小学时候余亦舞死缠烂打地进入她的内心,她渐渐肯给她真正的关心和回应。十七岁时余亦舞去了英国,然后养父母去世,她一个人来到北部读护士学校。她孑然一身,慢慢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十八岁毕业进仁和医院工作,二十二岁遇到苏亦文,闪电结婚,而后离婚。短短的几句话概括了她二十八年的生命,至于其中细节,若不是真正在乎的人,若不是肯真心对她的人,谁肯一点一点询问呢?那些不痛不痒的问话,那些看似关心实则是探人隐私的问话,谁肯回?苏亦文对她没有心,她何必放他进来?即使,她曾经想要他进来。

  早晨的阳光温暖而柔和,一点都不刺目。她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抬头望望蓝色天际。昨日他的突然到来的确带给她很大的震惊和讶异,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不可能。可是,他就站在她面前,伸手可触。更让人意外的是余亦舞竟是他的亲妹妹,这层关系泄露她的行踪。她摸摸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六年的时间已经让她习惯了它的存在,从未想过要将它除下。兜兜转转世界是这样小,她阴差阳错嫁给好朋友的大哥,真是莫名其妙。昨夜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想过一点一滴的细节,最后确定她仍要过目前这种生活。他的出现改变不了什么,他是苏亦文,她是林仪汐,一切仍将按原来继续。

  另一边的苏亦文却没有林仪汐的冷静以及悠然自得。他的心处在层层迷雾中,仿佛走到寻宝的迷宫,此时被困在中间无法继续。他找寻她只是想补偿她,没想到一时冲动却说出心中那一刻的真实意愿。他确实不知道她的回应会是什么,所以他紧张等待。她干脆拒绝。那样杂乱的情景,那样纷乱的情感,他在一切不能平和的尘埃中渐渐让自己的心沉下来,回到心底最诚实的那一块。说他心有愧疚也好,说他终于发现她的好也罢,他只是想走进她的生活。

  “阿舞,你告诉大哥该怎样进入仪汐的世界呢?”他放低姿态,毫不隐瞒自己的决心。

  余亦舞看着大哥坚定的神情,忽而明白他终于有了决定。她问:“大哥,你有充分的思想准备长期迎战吗?”

  他说:“是。”

  “要真正让汐汐觉得你与别人不同是一个长期而艰苦的任务。第一步就是要不冷淡,要有死缠烂打的本领;其次,要多说话,多与她交流,如果她不回答就要反复问;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要有不怕失败、不怕挫折的心态,随时有承受她模棱两可笑容的心理。总而言之,你要学会分享她生命中的细节,让她认识到她的生活中什么时候都有你,久了她便会主动跟你说一些事情。这样你就成功了。因为汐汐的爱只会给她主动交谈的人。”

  “就是一个缠字?”苏亦文挑眉问。

  余亦舞眉飞色舞,“大哥,你真是聪明。行了,小妹我坚决支持你重新追求汐汐!”严肃的谈话被她的情绪带得有点走味,怎么听怎么像誓师大会。

  他被她的情绪带得有点幽默了,“好。我决定去南部追仪汐。公司就交给你和何平打理,你要精诚与他合作。”

  余亦舞惨叫连天:“不会吧?你是我亲生的大哥呀。你怎么忍心将年幼善良的我交给那个自大自恋的猪呢?大哥呀,我的亲大哥。”

  苏亦文不理她,径直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常驻南部,与林仪汐重新开始。他没有告诉何平他把公司留给他和阿舞,怕再来一阵杀猪叫。

  苏亦文到了天心才知道今天是休息日,林仪汐根本没来上课。他按照沈美群指点找到她位于天心附近的公寓。是顶层,极符合她的性格。他拖着行李爬楼,一点也不觉得累。他都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的表情了。以前忐忑不安是因为他不确定自己的心以及自己的行动,现在他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他摁门铃,响了十几分钟都没有人开门。他认命地叹气,她肯定是出去了。他能做的就是蹲在门边等。蹲的时间长了他便坐下,靠住门板,慢慢闭上眼睛。

  林仪汐从影院出来时一脸惬意,边向家走边回忆影片的内容。影院的效果是她最欣赏的,无论看什么片子都能尽快进入角色,这比一个人买碟看拥有更大的享受和专注。她计划着今天晚上写完主编老范要的影评,然后去郊外看冬日南部温润的风景。这样想着她一楼一楼地走上去,头脑里充斥的是该怎样下笔以及整体的构思。顶层的电灯坏了,还没来得及向管理员说明,凭着记忆和熟悉感她摸索着走向门边。一脚就碰上苏亦文的行李箱,惊呼一声,身子不由自主直直栽下去。她想惨了,这张脸跌在水泥地上不知道会营造怎样的效果呢。谁想跌下去并没有什么痛的感觉,她压住的是一个人的身体。

  “你是谁?”林仪汐压住想尖叫的冲动以及恐惧,故作冷静地问。

  苏亦文被她这么一压马上就醒了,听到她的声音有些兴奋地说:“我是苏亦文。”

  她呆了一下。反应过来迅速离开他的身体。她没立起来,只好蹲在旁边问:“你来做什么?”

  她的声音中有排斥和拒绝。他故意不去理会,“仪汐,我们可不可以进去谈?我已经等了快五个小时了,晚饭还没有吃。”她沉默了一会儿,从手提袋里拿出钥匙。他扶她起来,她开门。打开门,她在前,他提着行李跟在她身后。客厅不大,东西很少,除了必需品没有多余的摆设。他心一紧:她是不是做好随时离开的准备呢?恐惧在瞬间击中他,他无力动弹,只是问:“你准备在这里待多长时间?”

  她看他一眼,没有回答。

  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问,呆呆地立在客厅一角,不自在地看着她。对话中断,两个原本是夫妻的人再见后无话可说。

  苏亦文想起阿舞的话,便硬着头皮说:“仪汐,我来这里开会,开会地点离你这里特别近。我查过了,这附近的宾馆都住满了。所以想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多长时间?”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主办方没有说。”他想着借口,扯着连他自己都不可能相信的谎,“你要相信我。”

  她看一下客厅的钟,已经十点了,“今晚你就住这里吧。但是,明天你要自己去找宾馆。我只有一间房。”

  他马上说:“我可以睡客厅。”

  她没有犹豫,“不行,只能睡一晚。”

  苏亦文明白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只好少睡一点觉想一想该以怎样的借口达到他留在这里的目的。他必须和她住在一起,必须参与她的日常生活。他没有太丰富的想象力,想象不到她的一些情绪从何而来,只有真实地参与才可以了解第一手的资料。

  “你先去洗澡,我简单做一点东西给你吃。你凑合一下,厨房里没有多少菜了。”

  他赶忙表白:“我什么都可以的,我不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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