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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在他眷恋不舍、款款深情的凝视下,我变得犹豫不决起来:心中似乎有种预感,彷佛这一走,他又会忘了我似的不安……

  或许人在到达幸福的云端时,总有种不真切的错觉,以为转眼间,幸福便会从指缝间悄悄流逝,而心生惆怅。这种多愁善感、怅然若失的心情一直到我回到了台湾,仍未完全消散。

  幸而在台湾的日子是充实忙碌而愉悦的,除了和家人团聚,一摊接一摊的同学会及巡回演讲占据了我大半的时间,让我无暇分心去担忧心中的不安感从何而来。

  重回母校,我的心情是既紧张又兴奋的。尤其是回到了睽违七年的竹中校园,更让我感触良深。虽然在这里只是短暂的三年,却奠定了我未来人生的基石。如果不是竹中老师的引领,启发我对音乐的热情及认识,也不会有今日站上舞台的我。

  同时在这里,我结识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好友。“竹中四怪”虽已成随风往事,但记忆仍鲜明活泼;而且其它三人也各自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迈进,有了一张亮丽的成绩单。

  还记得当年迷恋张柏宇的叶如绮吗?七年后她依旧对“钢琴王子”情有独钟;不过这次对象换成了国内一名目前当红的抒情歌手。听说他琴艺精湛,除了能自弹自唱,还能写词作曲,是个才子。

  因为外型亮丽、个性开朗又加上吹得一手动人竖笛的如绮,正有意朝演艺圈发展,并藉此和对方能够有所进展。

  还有“竹中传奇”--黄宜华,她前往维也纳进修后,便被乐团网罗,成为小提琴首席。传媒称她为“东方魔法之弓”,原因是她的琴艺融合了中国音乐之美,像是带有神奇的魔法一般,迷惑了所有听众的心。

  另外,与我私交甚笃、当年更是我学习长笛的启蒙者!李诗涵,竟在澳洲留学回国后,毅然决定回母校任教,这也就是她担任此次专题讲座活动主办人的原因之一。

  我对她为何想回到校园教书,感到十分好奇,没想到她竟告诉我:

  “都是因为你啊!当年教你吹长笛,教得气死了,没想到有人这么笨的……”

  她的话让我当场哭笑不得,但如果被气成如此,为何还会想教学?接下来她的话,才教我哑口无言。

  “可是教着教着,我竟教出兴趣了。而且只要想到能把一名蠢笨如牛的学生,敦成了英才--就像你一样,那不是很有成就感吗?所以,我就决定回来教书喽!”

  唉!没想到我当年因为思念无忌,而心血来潮想学长笛,竟促成后来我改以长笛为主修,终能有所成果及诗涵立志成为春风化雨的为人师表等两桩美事。

  所以说天下事皆起因一个“缘”字。若不是因缘际会,我认识了诗涵,又被她用心地授以学习的法门,原本吹奏法国号的我,又怎能游刀有余地放弃原本所学,中途玫吹长笛呢?

  这一路走来,我一直很感谢诗涵当年对我的帮助,不过没想到我的资质被她评论得如此……不良。看来她确实适合作育英才,因为当时她对我的要求可不输课堂上的老师呢!

  看着当年一个个仍是青涩纯真的高中女孩,如今已成熟蜕变为妩媚动人的优质女人,我们不禁感叹岁月的魔力惊人;为了不让我们下次再相聚已是人老珠黄的多年之后,我们决定每三年再聚首一次,将人生的精采片段一一纪录下来,并完整展现给另外三人共同分享。

  欢乐时光易逝,回来台湾已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月。这一天,我正打算要联络无忌,想询问他何时能返国,却早一步接到电话,但电话却是麦可打的。

  他告诉我无忌已顺利完成交接的工作,将公司交给了朴映慈;但他此刻却不便联络我,只希望我能先回纽约与他见面。

  听到麦可说的话,我的反应是感到奇怪,直觉有些诡异之处,但麦可的口风很紧,只宣称等我到了纽约,就会明白了。

  提心吊胆下,我只好搭机到美,并不断祈祷我和无忌的事别再陡生波澜,否则我已无勇气再度承受打击了。

  出了机场,意料中的是麦可来接我,但天不从人愿的,在车上他告诉我--无忌人正在医院中,而且昏迷不醒。

  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何要给与我们如此多的磨难与试验?不是有句话说“有情人终成眷属”吗?那为什么在我的指间已有无忌为我亲手戴上的戒指之后,上天仍一再地作弄我呢?

  悲恨的泪水还来不及滑落,麦可就取出手帕为我拭去,并向我解释原因。

  “无忌一直很苦恼于自己的失忆,他想记起过去的一切,尤其是有关你的部份。所以他邀请了几位著名的脑科权威,替他做详细的检查,并试图找出原因。结果发现他的脑中有残余的血块,极可能是造成他失忆的病因,于是三天前他接受了手术,希望能清除血块,恢复记忆。”麦可边开着车,边向我说明。车子在快速道路上疾行,我的心却早已飞向医院。“可是医生评估手术成功的机率是百分之五十,如果成功,他能记起所有的事;如果失败了……”

  我急急打断他的话,惊恐地说:“如果失败了,他会死吗?”

  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说:“不是的,你别紧张,听我说完。如果手术失败了,他不但记不起从前,恐怕连手术前的事都会忘得一乾二净。这三天是观察期,医生判断他应该快醒了……等他清醒,就能知道手术是否成功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冒险动手术呢?万一……万一失败了……他会……他……”我难掩胸中激动,深深地恐惧着那残酷的真相。我更无法理解无忌的举动,他难道不怕再次忘了我、忘了自己吗?“为什么你不阻止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不在乎他是否记得从前,我……我只怕他又忘了我啊!”我几乎是将恐惧化成了怨气,发泄在无辜的麦可身上。

  “嘿嘿嘿!别激动!”麦可被我的失控吓了一跳,急忙安抚着我。“别激动!放轻松,OK?”

  我知道自己的态度很不应该,但是就是无法平静下来。我将车窗按下,让凉风吹进来,好吹散我的焦躁不安……

  “别担心!无忌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他绝不会辜负你的,你放心好了。”麦可见我稍稍冷静之后,语带轻松地说。

  安排?什么事安排好了?我欲待细问,只见医院已在前面,只好急急地跟着麦可进入。

  来到病房,等着我的人是张柏宇和另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国男子,张柏宇向我介绍那人是一位律师。

  我无暇细想为何会有名律师在此,我的目光只焦急地搜寻着无忌的身影……

  看着他一脸平静地躺在床上,紧闭的双眼和额际上的绷带教我的心惊惧不已。

  他尚未清醒,所以手术的结果也不得而知。

  我轻轻地靠近床缘,握住了他的手掌,那掌心传来温热的熟悉感熨烫了我冰冷凄惶的心房。

  “无忌,无忌,你醒醒,我回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好吗?”我轻声地说着,像是恳求着他的心能听到我的呼唤。

  “裴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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