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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看着属下将人带走,楚天南向李世民恳切地说:“王上已经允诺天南待河南平定后解甲归田,今日是时候了,我与王上就此告别吧。”

  “天南……”李世民知道楚天南已经做到了自己要求他的事,不仅为清除窦建德余部立了大功,而且还亲自押送窦建德赴长安。

  本来他还想挽留他,可是在得知郦儿失踪后,他亲眼目睹楚天南的焦虑与痛苦,又看到他此刻对郦儿的百般呵护,他终于明白了,无论是谁都无法将他最忠诚勇猛的大将军拉离这名女子的身边。若要想留住兄弟情分,他就得放他走!

  怀着难舍难分的心情,他疾步上前,对着楚天南俯身一拜。吓得郦儿急忙跳开,楚天南也立刻双手托起李世民的身子。

  “王上不可如此,天南承受不起!”

  “世民感谢你多年的辅佐!”李世民不无戚伤地说:“今后没有你,我要如何是好?”

  “不,王上错了。”楚天南的声音里出现了极少有的感情。“天南永远是王上的马前卒,会永远追随王上,五年后王上定能明白天南此番苦心。”

  感受到气氛低沉,李世民豁达一笑说:“老弟真的要去养马吗?”

  “没错。”楚天南也笑了。“王上很快就会需要天南培育的良驹宝马!”

  他自信的笑容终于将李世民心头最后一点阴影扫除。他伸出手掌道:“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宝马去击败突厥雄兵!”

  “一言为定!”楚天南也伸出了手。

  两个自少年时代起就惺惺相惜,肝胆相照的朋友,以他们熟悉的方式相互击掌,表示友谊长存。

  “那你们的婚事呢?我可是真想为你们主婚。”

  “算了吧,宫里还有很多事等待王上处理。如今皇上杀了窦建德,河南虽平,河北则难料,王上要操心的事还很多,如果再为天南分心,那天南罪过就大了。”

  楚天南的话在李世民心中引起共鸣,在听说父皇杀了窦建德时,他们已经对情势有过简略的讨论和分析。窦建德一死,他在河北的患难之交刘黑阔定会再生事端,他明白自己确实得尽快赶回长安。

  “好吧,为兄就听你的劝,自回长安去,你也可尽早抱得美人归。”

  李世民的话令郦儿红了脸,楚天南则爽朗大笑,李世民也和声大笑。

  在他们的长笑声中,两支队伍分开,一支继续往长安去,另一支转向晋城。

  楚天南抱起郦儿跃上战马,轻声问:“郦儿,我师傅已经先赶回去了,我们今夜就行礼,你高兴吗?”

  在看到骆九寒率先骑马奔回城时,郦儿就一直在想这件事,此刻他提起,不由既喜又羞,将头埋在他怀里,低声说:“高兴!”

  楚天南拥紧她,大声喊:“走吧,回家罗!”

  他双腿轻夹,催动胯下战马放开四蹄,带着他和心爱的女子往幸福奔去!

  尾声

  武德九年(西元六二六年)九月

  晋王府宽阔的马场上,骏马奔腾。

  内宅却是一片安静温馨。

  楚天南坐在那株有着唇形花办的大红色花冠植物前,悠闲地对他面前热心的听众说着:“你们都得记住,马是最通人性的动物,当你和它相处时,要将它视为你的朋友、亲人,任何时候都不能打骂它……”

  “爹爹,是娘的『雪里红』好,还是聪儿的『神威』好?”四岁的长子坐在他的脚边仰头问。

  “聪儿、哥哥……好!”坐在他膝上的两岁女儿手举着一只木马急切地说。

  “格格……唧唧……”摇篮里的婴儿也不示弱地加入哥哥姊姊与爹爹的谈话。

  楚天南将脚前的儿子抱到另一条腿上,用双脚将摇篮挪近,满意地看着他可爱的孩子们,对长子说:“娘的『气雪里红』和聪儿的『神威』都是好马,以后爹爹还会给凌儿、春儿准备好马……”

  就在他讲得高兴时,天云跑来打断他。“哥,你还在这里逗孩子,嫂子又在驯『黑头』啦!”

  楚天南头都不回地说:“去告诉你嫂子,她要是不马上回到这里来,就休想我带她去长安!”

  “好,我这就去告诉她!”天云笑着跑开。她知道用这招对付她冥顽不灵的嫂子准行,因为嫂子最想做的事就是不个月随哥哥送马进长安。

  “爹爹会给你们备好马。”楚天南继续对他聪明又乖巧的孩子们说:“等你们能驾驭好马后,爹爹还会教你们如何替你们的马找到它的好伴侣……”

  他的话再次中断了,这次打断他的是一双缠绕在他颈子上的纤手。

  “天南,那你得先教我怎么找到好伴侣?”她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地说,还调皮地轻咬他的耳朵。

  楚天南感觉到她紧贴在他背上的酥胸猛烈起伏,知道她是跑着回来的,不由对自己的命令能如此有效的执行感到很满意。

  “娘亲——抱!”女儿一看到娘亲,立即在爹爹腿上张开了双臂。

  儿子则笑嘻嘻地扬起头说:“娘又调皮了。”那口气神态全然是楚天南的翻版。

  郦儿从丈夫肩头伸长双臂,一手一个揉弄儿女的头,惹得他们笑闹不已。

  楚天南不让她分心,立即弯腰将孩子放到地上说:“好啦,聪儿带妹妹去找赖大娘吃点东西,爹爹要跟娘说话。”

  聪儿立即对娘亲做了个“我就知道”的眼神,拉起妹妹的手往前头走,只剩下摇篮里的婴儿嘻嘻笑着把玩自个儿的小脚丫。

  “看看,儿子就是跟你学的。”郦儿嘟囔着在他脸上又啃又咬。

  看着丫鬟牵着孩子的手走开,楚天南才转过脸,迎上在他颊边作怪的小嘴。

  他这记深吻令郦儿浑身无力,趴在他背上嘟囔:“亏那位高人还说我们是良缘,你这可恶的匪爷、霸爷,害我小命都跑没了。”

  他将她拉到腿上,严厉地说:“那是你自找的!我告诉过你不可以驯野马,你为什么又不听话?!”

  “我不会有事的。你知道我行……”l

  “不行!这事免谈,否则我一定要重重罚你!”

  “天南?”郦儿抱着他眨动着长睫毛。“带我去长安送马嘛,我保证以后事事听你的,还不行吗?”

  她楚楚动人的样子令楚天南无法狠下心来板起脸,他抱紧她,爱怜地叹息。“都做娘的人了,还这么顽劣,不把你带在身边我又怎么能放心呢?”

  听了他的话,郦儿安心了。她知趣地不再提起自己的顽劣,讨好地说:“天南,你真是聪明,五年前就知道今日朝廷一定要施行新马政,养出了最好的晋马,如今秦王做了皇帝,又向你徵马,你也该顺道去祝贺他一下。”

  楚天南用嘴唇摩挲着她光洁的额头,低声说:“不是我聪明,是事情本来就是这样发生的……”

  三个月前,秦王在“玄武门”兵变中夺取兵权,随后突厥颉利可汗率精骑十余万进犯,京师戒严。李渊退位,秦王即位为帝。

  为了应付突厥日益严重的军事压力,李世民根据突厥军队的特点,决心加强唐军骑兵建设,并颁布施行新的马政,向晋城王爷的畜马场徵购宝马,这次他就是奉诏进京为朝廷送马。

  郦儿直起身,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敬佩地说:“你真的很聪明,当初我们成亲时那位高人也说你很聪明。想想看,如果那时候你没有坚持解甲归田的话,如今必定卷入李氏兄弟相残的悲剧里去。”

  她眼里的忧郁撼动了楚天南的心,几年的共同生活,使他更了解她。战争让她几乎失去一切,那在她心灵上留下了永远的伤痕。

  他亲吻她的眼睛,将那抹令他心痛的忧伤吻去。“不要再想那些事,我们在一起好好生活,好好养育我们的孩子,这就是我们的幸福。”

  “是的,这是我们的幸福。”郦儿微笑着靠在他的肩头,感到全然的快乐和安全。“天南,我们还要好好保管高人给的黑檀木盒和那枚戒指,它们会保佑我们的子孙后代都幸福!”

  “没错,它们会是我们的传家宝,保佑我们子孙后代快乐幸福!”楚天南深情地抚摸她的面颊,想着五年前大婚之夜的奇遇。

  那时正是花好月圆洞房时,当他凭借威严摒退所有闹洞房的人,终于换得与佳人独处时,不料竟看到新房内赫然坐着位清跃骨峋的老者。正待逐出这不识相的男人时,却发现此人正是当日他在晋城大街的马蹄下救回的老头。

  “王爷息怒!”那老头未等他发作便开了口,神态不卑不亢,言辞清晰流畅。“实不相瞒,草民乃精通神算卜卦的术士。数月前王爷于街头营救草民时,草民即知王爷今昔殊异。今乃王爷洞房花烛之夜,草民特来送上贺礼一件。”

  说着他手腕一翻,大袖里滑出一个白绢小包。他将小包置于桌上解开,一只黝黑闪亮的黑檀木盒子登时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郦儿拿起那只精致小巧的木盒惊异地问,房内先前的浓情蜜意此刻都被这怪诞的送礼冲淡了。

  “夫人可打开来看看。”术士悠然道。

  郦儿看看他,再看看楚天南,,小心地将木盒上的滑盖拉开。可是里面空空的,只在木盒的底部刻着几个篆体大字:“源远流长”!

  “天南,你看这是何意?”郦儿手举木盒轻声念着那四个字,不解地问。

  楚天南没有动手,只是看了眼木盒,对术士说:“先生好意,本王夫妇心领,无奈本府不信此类异卦之术,先生请回吧。”

  然而他冷漠的态度并未令术士退却,他依旧面色不改地说:“王爷可否看看木盒内侧的诗文?”

  他洞察一切的目光令楚天南无法拒绝,他接过郦儿手中的盒子,查看内侧。

  一开始他看不出什么,只隐约见到一些刻痕。但略微顺着灯光转动,便发现木盒内四壁都刻写着两行小字。

  他才读了第一句,神经已然绷紧,事实告诉他,在他眼前的,果真是位高人!

  木盒的四面分别刻写着两句诗,合起来就是:

  此盒推来玄机重真灵异体胜凡庸

  一生福禄安排定总是人间一富翁

  万事由天莫苦求子孙际遇与汝同

  楚邵因缘越千年今世来世毋相忧

  吟诵并思索着这些诗文,他骇然明白了这个木盒所预示的,正是楚天南与邵宇凡及其子孙后代的因缘命运。

  “先生既知晓本王身世,可否告知缘何如此?”他疑惑地问。

  术士道:“王爷身、灵虽异,但两者命格相迭、生辰八字相同,故因缘转附,此正是『周易五术匡迷途君子,神机妙算解受因英雄』,望王爷珍重!”

  “生辰八字?”楚天南略二仉吟,想起自己数年前曾在游玩名山古刹时算过生辰八字,当时似乎也有听到算命大师关于真灵异身的说法,只是当时自己并未放在心上,今日看来,命运这玩意儿让人不信都不行。

  一旁的郦儿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但当她凑在楚天南身边读了木盒里的诗文后,聪明的她立即看出其中的玄机,惊讶地说:“这是预言诗,预示着我们后代子孙的因缘?”

  术士平板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但他仍什么都没说。

  作为鲜卑族后裔,郦儿有着她的家族所天生具备的神秘信仰。看到术士的笑容,她不等楚天南说话,立即放下木盒盖子,将左手无名指上、今晨楚天南才为她戴上的那枚漂亮戒指摘下来,细心地放进了黑檀木盒里。

  “天南,这是你送给我的定情物,也是你们楚家的传家之宝,让它陪伴这个盒子保佑后世吧!”

  楚天南思索着她说的话,看着她将那枚戒指放进了盒子里。

  那是楚家历来的传家戒指,也是他送给郦儿的定情物,他相信郦儿将它收藏在盒子里是有道理的,所以他不会反对,但她“保佑后世”的话提醒了他。

  他翻过郦儿放下的木盖,果真看到在那里有四个似乎揭示了整件事重点的大字:“隔世良缘”。

  “先生……”他抬头正想向术士求证。

  术士却微笑回答他:“王爷是个聪明人,草民已将宝物送至,告辞了!”

  在楚天南的注视下,他迈着四方步,离开了红烛飘摇的新房……

  “天南,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

  唇边一阵酥痒馨香,他低头看见怀里的娇妻,正噘着嘴对他闪动着一对亮如星辰、美如钻石的明眸。

  他用力在那蛊惑人心的闪耀美目落下一吻,动情地说:“我在想我是多么的幸运,能娶到你!”

  郦儿快乐地笑了,更用力地回应着他。“我也很高兴能够嫁给你!”

  楚天南抱紧她,握起她的手指放在唇边,那里有一枚几乎与盒子里那枚一模一样的戒指,那是他后来亲自设计,再请金匠特别制成的。戒指以黄金将“郦”字刻成戒面,上头还嵌了一块心形宝石,那是他对她的爱!

  看着她甜美的笑容,再看看摇篮里安然睡着的婴儿,他心里溢满了对她和孩子们灼爱。

  尤其是小女儿长得神似爱妻,每看着她心中就充满了柔情与感动,不能怪他偏心,但他已经决定将那个木盒跟传家戒指传给他美丽又可爱的小女儿了……

  一全书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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