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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雅吃吃笑着,转身向一旁等着她的宁紫涧跑去。不一会她停了下来,“浩月哥,你知道吗?我哥哥是个非常相信命理的人,这种人一般怕别人用法术害她,是决不会把自己的生辰告诉别人的。像她那么多疑的人,居然会这么相信你这个刚认识的人,连我也很意外呢。”

  江浩月怔了一下,舒展长眉笑了起来,像一轮明月从云中而出,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舒服,“小雅,你哥哥喜欢看花灯吗?”他突然问。

  “嗯?”小雅被问得一愣,然后立刻明白了,笑着说:“喜欢的,小时候她最喜欢缠着爹爹带她去看花灯。”

  都疯了,江浩月天不亮就跑来找她,说要带她去看灯。小雅也不管她同不同意,拿了件厚披风给她披上,就把她推了出去。

  在深秋天气里赶了一天的路,一直没说话的沐飞卿侧脸看着江浩月兴致勃勃的样子,“哼”了一声,“身为县令私自离县,你不怕被撤职?”

  “我让四弟在府里装成我的样子。”

  沐飞卿斜斜送了他个白眼,“我以为你有多正直,原来也这么贪玩。不知东方敌到了没有,若是到了你要怎么办?他可不像贺炎那么好对付。”说到这里,便想起那天的情形,嘴角不自觉有些微微向上扬。

  江浩月一笑并不回答,只是说:“就快到了。”

  于是,他们又换乘了小船。天快黑时,穿过一荡芦苇丛,行过一处窄小的河流,前面是一座城。沐飞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千百盏莲花灯在青灰色的薄暮笼罩的水面上荡漾,桔黄的灯火星星点点朦朦胧胧,真如天上繁星。城外两岸还有不少的人正向河内放灯,城内灯火璀璨人声鼎沸。几声长鸣后天空中出现花树似的烟火。

  江浩月让船靠岸,走上岸招手让沐飞卿跟上,“这是泰安城,今天是他们城中供奉的荷花仙子的生辰,比新年时还要热闹。”

  城内到处是提着灯的人,小贩在路边殷勤招揽生意。江浩月也不问她要不要,买了只琉璃宫灯递到他手上,然后拉着她的手向不远处搭台唱戏的地方走去。

  沐飞卿挣开他的手,又被他握住。他回头笑着对她说:“人多,别走散了。”

  不知是他手的力气太大,还是什么别的原因,沐飞卿只是瞪着他的背影,终究没有再挣扎。

  “这情景让我想起一首新词。”江浩月一面拉着他向前走一面曼声吟道:“风消绛蜡,露浥红莲,灯市光相射。桂华流瓦,纤云散、耿耿素娥欲下。衣裳淡雅,看楚女纤腰一把。箫鼓喧,人影参差,满路飘香麝。”

  该死,沐飞卿瞪着他的脸,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这书呆长得这么好看?在周围的灯火中,他像一块美玉,俊朗得简直夺人呼吸。

  “因念都城放夜,望千门如画,嬉笑游冶。钿车罗帕,相逢处、自有暗尘遂马。年光是也,惟只见、旧情衰谢。清漏移、飞盖归来,从舞休歌罢。”一个醇厚如酒的声音,接着念完了这首词,“两位公子,我们这里备有酒菜,何不过来饮酒边赏灯?”

  画舫中有两个年轻人,一位清秀飘逸,另一位相貌堂堂不怒而威。两人俱是穿着华丽,气质不凡。讲话的正是后者,此时他正笑着站起身来。

  沐飞卿瞟了他们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江浩月飞快地向画舫上的两个人一拱手,“多谢两位盛情,我们还有事要先行一步,失礼了。”

  那人也不以为意,还一礼,“无妨,有缘自会相见,公子请便。”

  江浩月一点头,快步追了过去,在湖边柳树旁拉住了她,“他们只是兴致所至,并无恶意。我知道你不喜欢和生人说话,若你不想上船,我自然也不会上去。”看着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失礼的表情,江浩月忍住笑说:“小雅说你信任我,我虽然高兴但并不敢相信。看今天你对生人的样子,果然算是对我很好了。”

  “什么时候对你信任了?小雅这丫头对你乱说些什么,那两个人衣饰气质一看便知身份尊贵,我现在的处境不想多惹麻烦。小雅还对你说了什么?是她告诉你我爱看灯的?”

  江浩月一笑,拉她坐在草地上,望着对岸的灯火柔声说道:“我九岁时义父曾带我来这里看灯,在那之前我刚刚知道自己并不是义父的亲生儿子,而是个孤儿。他说他并不是安慰我,生为我爹娘的儿子没有什么不幸的,应该觉得光荣。他让我看这里的灯,告诉我,每个人就像这数不清的灯火中的一盏,是很渺小的,但是我可以像我的爹爹那样,守护这些灯火,让这灯火燃烧得更为美丽。所以每当我有烦恼时就很想来这里看看灯,看到这些便觉得自己的烦恼原来是那么微不足道。你呢,心情有没有好一些?”

  “我什么时候心情不好?”沐飞卿立刻反驳道,然后望着他,几不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柔和了下来,“从面相上看你的时运不会很糟,年少时虽苦,以后会越来越好,就算有波折,亦会有人扶助。你若懂得避开凶险的事,一生会是安康平顺的。”

  这想必就是她安慰人的方法,该不该告诉她,语调虽冷但表情美极了?还是不要了,她一定会马上翻脸的。心中有一个地方被她眼睛里流露出的东西轻轻地触了一下,好像有些什么不同了,但又无迹可寻。于是叹息着微笑了,这一刻真希望这灯火永远不要熄灭,他模糊地想着。

  宁紫涧知道了自己帮三哥守在府中的那天他们去了泰安看灯,立刻怒气冲冲地跑来找沐飞卿算账。他找遍了整个府,一路跑得气喘吁吁,找到她时已经喘得说不出话来,沐飞卿看到他这个样子把书一放,先开了口:“猎犬不都是很会跑得吗,怎么喘成这样?”

  “谁是猎犬,不准再这么叫我。你这个死狐狸,你是不是和三哥去了泰安看灯?你凭什么和他去,我让他带我去他都不肯,你们居然还让我守在府里。”

  “咦,你不是应该很善于看门的吗?”

  宁紫涧身为落霞山庄少庄主只有骂过别人,什么时候被别人骂过。沐飞卿像拿着狗尾草逗猫,轻轻松松地把他气得半死。看他气得那么惨,沐飞卿动了少有的恻隐之心,“别着急,多练练,以后就不会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你——”宁紫涧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了。

  “嘘,”沐飞卿突然止住他,“小雅过来了,我们改时间再吵。”

  宁紫涧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向小雅走去。

  看着他看小雅的眼神,沐飞卿不快起来,“你分明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话。”

  “罢了,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你以为小雅是那种很容易打动的女孩子,你就错了。她对你好些就是喜欢你吗?她有对什么人不好吗?”

  “你们今天没吵架吧?”小雅走到近前,宁紫涧好像变成了石头人,愣愣地望着她,“你怎么了?”她笑着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我要到街上买些东西,你陪我去吗?”

  宁紫涧僵硬地点点头,和她一起走出了大门。

  “和我吵架都没有把他气傻,怎么几句话就把他给说成呆子了?”沐飞卿看着两人的背影喃喃地说,似浑然不觉自己的话给了人什么打击。

  宁紫涧跟在小雅身后一直很沉默,寒光闪闪的目光时不时地扫向身后的侍卫,像是在想些什么,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侍卫们被他这奇怪,而且明显不善的目光扫到后,纷纷吓得退后了好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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