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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宴摆在东花厅,谁都看得出沐飞卿的不满,任凭边上如何热闹,她只垂着头无聊地玩着酒杯。江浩月见她闷闷不乐,便问起陶玉娘的事情,这案子办得如此漂亮想必她也是乐意讲的。沐飞卿却只是淡淡地说:“碰巧而已。”就不再说什么了。

  小雅见气氛尴尬,出来打圆场:“这事情的确是很巧,我们半年前来到凤阳,租住在李良栋的一处房子里。知道他与表妹陶玉娘从小青梅竹马,只是家道中落,陶家要将玉娘嫁给别人。李良栋与我们商量要把房子低价卖给我们,我哥哥便猜出他想和表妹私奔。之后听说有人杀死陶玉娘被抓了起来,发榜那天哥哥看着李二哥的名字说有点熟,然后知县陈大人升官,新来的大人的名字也传了出来,这才肯定是曾救过他的人。哥哥说此事不用找第二个人,他直接找到李良栋,不知同他说了什么,不一会他就什么都说了。”

  江浩月点头,“原来如此,沐兄同他说了什么?”

  沐飞卿还是懒懒的,“没什么,诈了他几句。”

  锦儿听出了兴致,“后来呢?”

  小雅接着说:“我们知道李良栋他们从一本古书上得了诈死的偏方,本是想让陶玉娘用这方子来逃婚的,可是她却死了。我看了方子,觉得她人可能还没有死。于是哥哥让李良栋用冥婚的借口,把假死的陶玉娘骗了出来,好在当时离她服药三天不到,人给救活过来了。”

  锦儿插口:“那时为什么你们不到官府说明真相呢?”

  沐飞卿伸手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我们那个时候去?那时县令可还是陈大人,我和陶玉娘没什么仇,不想让她假死变真死。”

  锦儿似懂非懂,江浩月却知道这很有可能,暗自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国端起杯来真诚地说:“沐兄,不管怎样这次的事要多谢你了,我来敬你一杯。”沐飞卿无言举杯一饮而进。

  宁紫涧一直没怎么说话,听到这里好像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江浩月知道他是个爱憎都放在脸上的人,看这情形怕他说出些什么冷场的话来,就先借故把他叫到一边:“四弟,你怎么了?”

  宁紫涧一点头,“二哥被抓两天后才发榜文,他们明明猜出了真相先却不管,知道是谁才救人,若那个人不是二哥,他就眼睁睁看他冤死不成?”

  江浩月一笑,按住他的肩头,“四弟果然是侠义心肠,是该如此,不管是谁我们都应去搭救。可是你想过没有,他们一直被人追杀,又都连防身之技也没有,这次肯为了二哥的事暴露自己的行踪已是不易了。”

  宁紫涧低头想了一会,没有再说什么。

  客房有两间,在后花园的一角。窗下种着几枝修竹,幽兰和四季海棠正吐露芬芳。屋内布置得简单雅致,虽不奢华却十分舒适。

  仆人殷勤地问:“这房间两位可还满意?”

  小雅笑着答道:“很好了,多谢。”

  “那就好,江大人说客房里简陋,特意把他的房子让出来给两位贵客住,两位如有什么需要随时吩咐。”仆人说完退了下去。

  “原来是他的房间。”小雅打量着四周的摆设,“姐姐,你觉不觉得他的神态举止有些像明恩?”

  沐飞卿怔了一下,坐在椅子上,“不觉得。”

  小雅走到她身边柔声说:“我要留下来,你生气了?”

  沐飞卿看了她一会,叹了口气,“算了,一直躲着东方敌我也烦了,既然有人愿意当我的挡箭牌,我就会会他吧。”

  “东方敌这几年来势力扩展得不快,只有近千人,与傲天堡和落霞山庄比起来差得还有些远,姐姐不用担心。”

  “你不要小看了他,他没有急于扩张势力不是能力不足,而是因为此时他们不宜在明处。他的那千余人多不是等闲之辈,行动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向椅背上一靠幽幽地说:“他的敌人不少呀,又有大业未完,成天追杀着我做什么?他看起来并不像是那么意气用事的人,竟然这么分不清轻重。早知如此——”她突然停住,没有再说话了。

  分明都是些极不愿回想的事情,为什么要拿出来一次次地回想。小雅忙打断她的思绪,用轻松的语气说:“姐姐,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是女孩子?害我刚才还要叫你哥哥。东方敌去过我们的家乡,也早知道你是女的,这事情能瞒多久?”

  “我没有刻意去瞒,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人,我是男是女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们又不是坏人——”

  “最多哪天心情好我告诉他们,我们在这里又住不了多久。”

  锦儿的病治起来比想象的要麻烦,沐飞卿她们不知不觉已住了近一个月。

  府里的人不断在增加,先是傲天堡派来的二十几个人和锦儿原来在堡中的仆从,然后是去而复返的宁紫涧从落霞山庄带过来的侍卫。凤阳县衙里的仆人衙役反而比这些人少得多。

  小雅亲切可爱,有着花朵一样的笑颜,府上的人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她的身后总是跟着像保镖一样的宁紫涧,随时用锐利的目光赶跑她的爱慕者。

  沐飞卿不爱同人亲近,除了小雅以外很少主动和别人说话。她总是安静地拿上一本书,慵懒地斜倚在紫藤架下的石椅上消磨时光。江浩月看她常常是一个人,怕她寂寞便来找她聊天。沐飞卿先是不理他,低头看书一言不发。时间长了,觉得他的看法和她差得太远时,便也会说上几句见解独到的话。

  江浩月虽然和几个结义兄弟感情很好,可是二哥和四弟都有些重武轻文,对大哥的敬畏又几乎和义父差不多,能这样谈古论今商量县务的人真的没几个。于是往她这里跑得更勤,甚至把公文搬到她看书的地方来办公。

  以为这里是私塾里的同窗会吗?在发现他越来越缠人后,沐飞卿放弃了紫藤架下看书的地方,开始躲他。这时候她才第一次,把府里完整地走了一遍。一路上碰到很多人,不知为何他们对她的态度都很诡异,毕恭毕敬的程度超过了对江浩月这个县太爷。好几次转身时,都看见他们不知从何处拿来几根香,对着她的背影在拜,等她过去时又跑得无影无踪。

  太湖石边半山亭丹桂下的长椅上,沐飞卿正执书轻轻翻过一页。她低垂的羽睫半掩星眸,夹着桂花香气的风荡起乌黑的发丝拂过雪肤,金色的落花坠在雪白的衣间。江浩月寻遍全府找到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美得让人叹息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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