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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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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儿,里面那小伙子还好吧?」一位白发老者捻着长须,站在树下唤她。 「他身上伤骨的接合现象都很稳定,再过一段时间,他就能自行活动了。」朱潋眉转过身,淡淡笑答。 这句话,是实情也是安慰,存心要说给门内人听的。 「刚才听他吼得中气十足,表示这年轻人的身子挺壮的,复原会很快。」老者瞧出她的意图,无声地呵呵笑道,也提高音量配合她。 朱潋眉让师父的刻意调侃惹红了脸颊。 「师父,我们过去前院说话吧!」她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咙,接着强自镇静地走下门前两级台阶,用眼神向老者暗示。 老者会意她不愿让峻德齐听见某些话,于是点点花白的头,缓慢地抬步先行。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路上都不开口,直到远离了峻德齐的房门,来到院外的空地后,两人才极有默契的停下来。 「师父……」朱潋眉首先开口,唤了一声后又住了口,细细斟酌着要如何说下去。 「你不想让峻德齐王回去?」白发老者轻捻着胡子笑问。 「师父!您、我……」突然被戳破心思,她一时手足无措。 「傻丫头,老夫投身朱府食客十多年,几乎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这点儿心思,我会看不出来?」老者呵呵笑出声的音调充满疼爱。 朱潋眉看着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白发老人,感染了他的笑,粉色的唇不自觉地缓缓勾起。 从开始长记忆的儿时,她便已记得他的存在;直到在爹的授意下,向老人行过拜师大礼,成为唯一的入室弟子,老人亦师亦父的教导她所有的事,他在她生命中的地位更加深不可拔。 当年,整座朱府上下,包括她曾经呼风唤雨、权倾一时的爹,全尊敬地唤他为「流泉大夫」,至于他的本名,不知道为什么,竟没一个人记得。 更玄的是,也没有人记得流泉老大夫到底有多「老」。 老人不只发白,连眉毛、鬓角、长须,全是雪花花的白。 他老得让人看不出年纪,浑身透着一股教人莫名地望而生畏的仙骨味儿。 「我好不容易救起他,不想眼睁睁的看他回去送死。」她垂下眼睫,伸手在树干上轻轻剥着老脆的树皮。 「直接告诉他坠崖的真相,补上他失去的记忆,不就可以把他留下来了?」白发老者的表情严肃了一些些,看着她的眼神露出一抹微微的精光。 「他主动放弃那段记忆,表示他不愿意记起。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勉强他重拾他舍弃掉的空白片段?」 「眉儿,他是因为肉体受到重创才造成失忆,这个状况也许只是暂时性的,要是他想起来了,他仍然会想走的。」老人提醒她。 「到时再说吧,至少他不是现在要离开。他现在回去的话,绝对必死无疑。」她抬起细致的小脸,露出固执的表情。 「峻德齐王的忠诚心和责任感是出了名的,你阻挡不了的。」他捻须转身看向小屋。 屋里的那个男人,意志力也强得异于常人。从极高的悬崖向下摔落,伤成那样还能咬牙撑下来,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得到的。 「这儿是绝谷。」只要不告诉他出谷的路的话,依他的伤势,短期内想要自行出谷,是不可能的。 「一座小小绝谷能困得住天下闻名的峻德齐王?你太小看他的能力了。」他还是不大赞同她的想法。 「师父,我们对他来说,只算是陌生人。由我们口中得知峻德城主要诛杀他,他会相信吗?万一他不信我们的话,为了求得真相,反而不顾一切的奔回峻德城送死,那么,我们善意的劝告,不就成了一道他的催命符?」 「说到底,你还是坚持要留住他?」 「能保他多久,便是多久。」她的眼神异常坚决。 「也罢!不过,听师父一句劝告。当那个男人想走时,千万不要拦他;他的面相显示,还有命定的任务必须了结。」 「命定的任务?那是什么?」朱潋眉偏首随口问道。不过,心里也不大期待会得到答案。 师父总是如此,常常会讲些高深难解、充满玄机的话语。 「呵呵,天机呀!」 朱潋眉毫不意外听见这句话,只是沉默的挑了挑眉。 命定的任务? 是指他必须再回峻德城去吗? 但是,峻德城主的眼里已明显的容不下他,他要是回去了,还能活命吗? 这些天机,师父说是从他面相看出来的,是哪儿呢? 是饱满的额?浓扬的眉?挺俊的鼻?还是……他那唇角微微提起、即使不笑的时候依然好看的唇? 朱潋眉的双眼,不由自主地在峻德齐那张虽然满布擦伤疤痕,却依然无损男性豪气的脸上梭巡,看着、看着,不由得竟发起呆来。 「女人,我还要多久才能下床?」一声不客气的粗鲁问话拉回朱潋眉游移到九霄云外的思绪。 他不耐烦地瞧着这个捧着药碗一动也不动、净是死盯着他看的怪女人。 由于她虐人为乐式的疗伤法,峻德齐打一开始便死也不喊她的名字,只一径「女人、女人」的唤她。 听起来有些粗俗,但是,从他嘴里喊出,倒不让人觉得刺耳。唤久了,反倒像是两人之间才独有的昵称。 「再两个月才能拆掉板子。」她一整面容,确定自己方才的心思并无泄漏之后才回答。 「两个月?我还要等两个月才能走?」他瞪大眼。 「拆掉板子后,可能还要再一个月,你的腿才能重新适应行走的能力。而这里是绝谷,想凭你的体力跃上崖顶,恐怕已经是大半年后的事了。」到时,天下情势也底定,他也不用急着回峻德城去送死了。 「什么?」峻德齐不信的大叫。 半年?他得在这儿窝上半年? 那峻德城怎么办?义父怎么办? 「不行,我不能等半年,峻德城需要我。」峻德齐不由得皱眉。 「你以为,峻德城少你一个,就会垮了吗?」她看出他的思绪,冷冷地泼了一句冷话。 「是不会。」他没好气的回答。「但是峻德城主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有义务站在他左右帮助他。」 「伴君如伴虎。你不怕有一天功高震主,你尊敬如天的义父会容不得你站在他左右?」 「不可能。我又不恋栈君皇之位,绝不可能有贰心。」峻德齐嗤之以鼻。 「我爹当初就是这么想的,最后,他莫名成了叛国逆贼,让君皇株连九族!就是因为他固执难移的忠心,让所有的人都为他陪葬!」她咬牙说道。 「你爹……」听出她语气中的异样,他微愕抬头。 「忠臣?历史上的君皇有几个能容下忠臣?」她霍地起身,将手中的药碗重重地放到桌上后,拂袖而去。 峻德齐瞇眼,沉默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她的身世引起了他的兴趣。 朱姓重臣…… 好耳熟啊…… 思考运转的同时,他的视线转到桌上那只孤零零的碗。 那碗药……不是要给他喝的吗? 可他现在浑身包得像条腊肉,无法下床,要怎么拿到三尺之外的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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