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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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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下去。”接过婢女手中托盘。 他走到房门口,不轻不重地叩了叩。 “开门。” 房中无声无息。 他皱眉,本想一脚踹开门,忽然看到敞开的窗,于是轻轻在廊栏上一按,只手托着盘子,从窗口跃了进去。 窗后正要收关的手缩了回去,月向晚微踉跄地避开了他的来势。 “想关窗不让我进来,嗯?”他眉开眼笑。 她盯着他:“你进来做什么?”几日的安静又要被破坏掉了。 他将未溅出一滴水的盘搁下:“这几日出宫不在,我都不知道你念着我已经到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她不理会他,转身对着戈石城的灵位发怔。 “思念够了没有?”他在身后道,“思念够了就来把汤喝下。你光凭想就可以活,你腹中的孩儿可挨不了饿!” 她的手下意识放在凸起的小腹上,他这句话已入了她的心。关于对他的反抗与腹中的骨肉,她只能找到妥协的平衡点。 他挽起一袖,替她盛了一小碗汤。 然而三丝鱼翅的气味一传出,她便捂着嘴,冲向水盆不住干呕起来。可肚中早已空空,哪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吐? 半晌,她喘息按着胸口,才觉得腹间的翻腾止下了些。眼角出现一方洁白的湿帕,转过头便对上了屠征淡淡带笑的脸。 “擦一擦吧。”他道,伸过另一只手想拂开她垂落在盆中的长发,却因她防备的目光而定在半空。 她不领情地直起身,以袖就嘴擦拭。 他不以为意地随手搁下巾帕:“很难过吧?”啧,女人怀孕就是麻烦。 她低头要绕开他。 他自怀中掏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薄薄木片上散发着幽幽梅香,吸入心脾,周身都漫开清新。 “走开。”她瞪着他拦着的手臂。 “把里面的药丸含在嘴中,你就会好一点。” “我不稀罕。”她一手挥掉了递到眼前的东西。 他眼疾,一脚将快要落地摔坏的盒子踢回到手中:“我知道你不稀罕,可是再怎么讨厌我,也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他捉起她的手,将盒子塞过去:“我辛苦寻来的药,不是拿来糟蹋用的。” 她任凭盒子由她手中滑落在地上,抬头道:“那是你的事,你的东西——我不要。” 他耐着性子,笑道:“这么些年,北天公主任性的脾气倒还是很足哪。听闻月重天将你从小当成王子来养,养出的性子真是不讨人喜欢。你想惹我生气赶我,我偏就不走。”竟在桌旁坐了下来,自顾自地舀了碗汤喝起来。 三言两语缓和了气氛,她的挣扎倒成了跟他闹脾气似的。 她冷淡地转回屏风后去,眼不见为净。 “待在小洞天不出去,日子不好打发吧?”宫中事务之繁多,令他无法抽出太多时间来与她“消磨”,而普通的婢女也根本近不了她这座冰山的身。 她依旧不言不语。 短笛清亮的音自他唇间溢出,悠然一旋却嘎然而止。他将笛轻轻一掷,正好插入书案上笔筒之中:“书画琴棋,有心境、有知音的时候,才体会得到清静观达;坐困之时,只会更让人寂寞孤单。” 她微微一怔,他竟然明白她自己都不太清楚的感受。 他似感到了她心中的疑问:“子非鱼,安知鱼之不乐乎?”紫微垣宫宫主也只是个有血肉之躯的人,怎么能免俗? 她掩着耳朵,厌烦于再听他蛊惑人心的话语,但他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钻进来。 “在这儿无聊,我替你找了个伴儿解解闷。” “去!” 一团雪白的东西滚跳了进来,她一看——竟然是只胖乎乎的兔子。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动起来肥肥的屁股一扭一扭。 “喜欢吧?” 她的脸微微沉了下来,抱起兔子扔到了屏风外:“不喜欢,你别白费心机了。” 他用两根手指拈起兔耳朵,端详着兔子受惊挣扎的模样:“真的不喜欢?” 她转回里头去。 “物尽其用,既然你不要,它只好回到厨房去变成一锅炖兔肉了。” 她的脚步顿住,知道他不会对这么一只兔子起怜惜之心。一想到活蹦乱跳的东西成为一堆死肉糊,她就想吐。 转身倚靠在屏风边,她冷道:“给我。” 兔子安全到了她的怀中,剔透如红宝石的眼珠子与她对看,一只小小的前腿抹了抹脸,仿佛人擦去惊吓后的冷汗——她的表情不禁缓了下来。 “你的心肠还是不够硬。”他似嘲讽地道,“同是世间物,对死的这样糟蹋,对活的却有这样疼惜——而两者的区别,也不过在于一是天设,一为人造。你既然不肯辜负天,为什么要对不起人?” “这世间不是谁都值得对得起。” 他只淡淡道:“药师炼药,是为了能治疗病痛,药若不能尽其用,就是他的失败。你浪费药丸,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辛苦炼药的人。” “诡辩!”屠征的这门功夫真的已经是炉火纯青,只要他认为对的,怎样他都能有理由来自圆其说——就如强留人在小洞天,原因也是为她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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