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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过了许久,有人低声道:“你哭够了吗?”

  她抬头,看着杨金英冷静得近似漠然的脸,“要对我说什么?也要骂我吗?”

  “是!我恨你。”杨金英冷冷地看着她,“我很想骂你,很想打你,但我现在却什么都不会做。你听着,如果墨窸死了,你就是害死他的凶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心,就把墨窸救出来!”

  曹锦瑟笑了,“为什么对我说这些?难道墨窸死了,我还能活吗?”摇晃着起身,她的笑诡秘邪异,“我们的女儿正在黄泉路上等啊!”

  黄昏,夕阳的余晖,天边的彩霞,血一样的红……

  “皇上!”

  挥手阻止小福子再说下去,朱厚熜的目光只落在跪在他面前的男子身上,“你出去!”

  “皇上,这——”避过犀利的目光,小福子垂首退出。

  “你我相识多少年了?”沉默许久,朱厚熜终于开口,没有激愤,只有说不出的伤痛,“朕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成为朕的阶下之四。”

  “我也没想到。”墨窸苦笑,“可惜感情的事不是人所能控制的。纵是想逃、想忘,却逃不掉、忘不了。”

  “逃不掉、忘不了,你就可以不顾君臣之义,可以做出这种伤风败德、对不起朕的事?”朱厚熜怒视他,“你真的让朕很失望。”

  墨窸抬起头,忽然道:“对于皇上的指责,我无话可说,但皇上当知我已经努力避免过这件事的发生。”

  朱厚熜扬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知道。”墨窸平静地道,“皇上欲册立嫔妃,必先查其家世。想必皇上也早知锦瑟的家世,亦知她是我引荐给圣母皇太后的,更该觉出我与锦瑟之间微妙的牵连,却依旧册立锦瑟为妃……”

  “你好像是在责备朕呵!”朱厚熜冷笑,“朕喜欢一个女人,自然正大光明地立她为妃,供她荣华富贵。你呢?却只会在背后鬼鬼祟祟,做些见不得人的丑事……你——你该死!”

  “皇上骂得好!”墨窸苦笑,终于道:“我有负太后,愧对皇上,更辜负锦瑟,似这般不忠不义之人,该死!”

  “你是该死!”朱厚熜咬牙道,“你放心,念在多年情分上,朕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

  看他取下架上长剑,墨窸竟笑了,“皇上要亲手杀墨窸?也好,这世上又有几人是亲手死在皇上手里的?”抬起头,他的笑愈深,“皇上爱锦瑟远比我想得更深。”

  朱厚熜一震,望着他,“朕纵使再爱她,她却全不领情,甚至宁愿与你同死……”

  “皇上又怎容她死呢?”墨窸笑着,却有无尽的凄伤,“皇上既然深爱她,甚至可以容忍背叛与欺骗,自然可以感动她。”

  嘴角微扬,朱厚熜最终没有说话,只深深地望着他,“皇上请动手吧!”墨窸低语,合上眼,唇角竟是一抹微笑。


  她从来没有看过这样鲜艳的彩霞,红得像血。或许是一种预兆吧?他和她的血也会绽出这样绚丽的色彩……

  她笑了,笑得极平静,眼里仿佛也只有那片彩霞的存在。她也知道自己的平静是有些怪异,至少是令金英不满的。

  但她真的无法不笑呵!有多少年未曾如此平静,当所有的谎言都被揭穿,不必再担忧,不必再掩饰,不必再以虚伪的面具对人,只剩下最真实的爱与恨。

  其实,金英应该明白的,即使再多的求情也无法挽回一切。毕竟,这世上的任何男人都无法忍受如此的背叛,何况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

  他真的已经很宽容了!三天前,瑞霙依例葬于金山,并追封为“归善公主”。他对瑞霙所做的一切都令她万般感激,即便现在就赐她一死,也不会令她的感激稍减半分。

  转目看向大步而来的小福子,她没有动,甚至连神情都丝毫未变,杨金英却抛下被她缠得无可奈何的侍卫迎了上去,“福公公,怎么样?”

  小福子摇摇头,看了过来,“娘娘!”

  “不必说了,我明白。”曹锦瑟点点头,依然平静。

  “你明白什么?!”

  杨金英寒着声音斥问,引起小福子的不满,“杨金英,你这是什么态度?!”

  “请福公公叫我‘墨夫人’!”刻意强调一个“墨”字,杨金英睨着她,不复昔日开朗活泼的笑容,“对这样一个女人,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你——”小福子气极,一时倒也不知该说什么。

  “算了,小福子,随她好了!”曹锦瑟温然一笑,目光转向那扇紧闭的朱漆门,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地等待死亡,没有恨,没有怨,只有无尽的爱。

  “为什么不说话?无话可说?!”杨金英咬牙,有压抑不住的怒火,“你这虚伪的小人!说什么视我如姐妹亲人,为我考虑为我着想,全部都是谎言!我把所有的心事,所有的秘密对你和盘托出,却只得到你无情的欺骗——或许,当我向你坦诚时,你正在心里笑我的傻、我的痴。对不对?”

  看她声泪俱下,曹锦瑟哀伤地望着她,“我的自私伤害了你,而所有的伤害不是一声对不起就可以弥补的,所以,我不说那一声对不起,只能希望时间可以治愈你的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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