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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切入她的心脏,她猛地抬头看他,笑容里带丝残忍,“你会爱另外一个女人吗?!你会吗?告诉你,我可以忍受你去碰她,但是,你绝不能去爱她,更不可以给她你的骨血——这世上,只有我才可拥有你的孩子!”好坏!坏得连她自己都要无法忍受。她回头,怕看他鄙夷的目光:“随我回京!”

  “如你所愿……”低喃,他的心阵阵地痛,默默地看她的背影,突觉周遭一阵寒意。五月天,竟觉冷得发抖。是因他的心,或许还有她的心皆已冰冻吗?苦笑着,他遥望南方。久违了,北京城!

  卑鄙也好,自私也罢,是她逼他迫他,他是不甘不愿,但不管怎样,她终于还是将他拉回了她的身边。

  她拉回了他,却迫他去娶另外一个女人。每想起,她就烦躁莫名,心痛难当。不论是什么理由,亲手把自己的爱人推到别人的怀里,都是件令人痛苦的事。这时,她有点儿体会墨窸当初的感觉了。

  回首看伏案书联的朱厚熜,她的心烧着一把火,难以压抑。

  “鸾凤和鸣长同心,鸳鸯对舞永不分。”

  好端端的写什么喜联?什么长同心?什么永不分?既然她那样爱他都无法与他长同心,永不分,那么什么都没做过的人又有什么资格与他长同心,永不分呢?

  “皇上的字越来越好了……呀!”她虚伪地笑着,状似无意地扫过蜡烛。蜡烛落于案上,倏地一团火焰燃起,写好的喜联瞬间已成灰烬。

  “啊!走水了……”她惊叫,小福子慌慌张张地浇上一盆水。墨汁四溅,案上的宣纸湮湿,染上墨迹。她的唇边绽出冷笑,心里有莫名的快感,嘴上却娇娇怯怯地唤,“熄……”

  “别怕别怕。”朱厚熜虽然同样受惊,却先拥她入怀,轻声安慰:“没事没事……”

  抬头看他认真的神情,温柔的眼神,她的心悄然升起愧疚。

  朱厚熜拥着她,唇边含着温存的笑,“为我生个太子吧!我们的儿子一定是个聪明绝顶的好孩子。”

  “我不要儿子,我要一个美丽的女儿。”低下头,曹锦瑟轻抚着微隆的小腹,“我不要我的孩子一出生就陷入无休无止的阴谋争斗中。”从前不明白杜康妃的想法,但自腹中的胎儿一日日地成长,油然而生的母爱让她彻底地明白她的不争不斗,无欲无求,更何况,更何况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困在这充满残忍血腥味的宫廷中。

  拥紧她,朱厚熜温然而笑,“有件礼物要送你,到时你一定会喜欢的……”


  “娘娘,金英姐已经在门外站了有一会了,是不是现在就召她进来?”侍女关秀梅问,满脸的羡慕,若她将来也能像金英姐那样风风光光地嫁出宫,可就是三世修来的福分了!

  曹锦瑟抿了抿唇,望着镜中略显苍白的面容。早知道杨金英出宫上花轿前会来拜别,她却迟迟不肯起身——恐怕这世上没哪个女人在自己情人举行婚礼的前一夜还能睡得着吧?她真的不想见她,但却不得不见。

  “秀梅,让她进来吧!不要误了吉时……”她恍惚笑着,竟觉这一切是个荒谬的笑话。待看到杨金英缓缓而来,盈盈下拜,一身的喜红灼痛了她的眼,她真的是笑不出来了。

  “多耀眼的红……”这辈子,她是不可能有机会穿这样鲜红的喜服了!就算是在民间,她这妾室的名分,又有什么资格坐八抬大轿穿新娘喜服呢?

  她是没这个福气了!偏又要亲手把这梦寐以求的幸福送给别人。

  拧着眉,她感到窒息得无法呼吸,而最痛的是心口,仿佛吸口气都是一种折磨。

  “娘娘,您怎么了?”杨金英上前,满面的关切。

  “我没事!”她别过头去,掩去所有的怨气与恨意。

  “娘娘,金英出宫后就再也不能常在你身边侍候了,您多保重。”

  “宫里就像是你的娘家,有空的话,就常回来。”她闷闷地笑着,忽瞥见杨金英担忧的神情,心中一动,坚硬的心塌陷了一角。低低一叹,她取下耳上的珠坠,轻轻放在杨金英手上,“这对坠子是我母亲留下的,跟了我十几年了。现在就送给你吧!就算是我送你的贺礼。若有一大,你把这对珍珠坠子还给我,我会圆你一个愿望!不管有多难,我都会做到……”不管怎样,是她出于私心左右了她的人生,就算是还她一份情吧!

  杨金英再三谢恩而去,她逐退了太监、宫女,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任嫉妒狂噬她混乱的思绪。

  花轿该到了将军府,或许已经拜了天地,众人围绕着道喜,然后将新人送入洞房,待夜深华灯高照时新郎新娘对饮交杯酒,新郎在月色烛光里轻轻挑起新娘的红盖头,她缓缓抬头,绽出娇羞甜美的笑。然后……

  不!她不可以再想了!若再想下去,她真的会崩溃。她不想就这样成了一个疯子!

  曹锦瑟喘息着,猛地把杯里的凉茶泼在脸上。冰凉苦涩的液体滑过脸颊,滴进嘴里如她未流出的泪。

  跌坐在地,她捧着小腹,终于无法压抑地痛哭失声,直到侍女刘妙莲在门外道:“娘娘,皇上驾到。”

  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她缓缓起身,开了门,看见门外数十个手捧金盘的太监,不觉怔了,“熄?”她满心疑惑地望向含笑而立的朱厚熜。

  朱厚熜拥着她,还未说话,小福子已一挥拂尘,“皇上赐玉镯十双,金钗十五,土簪二十,纱罗十匹,珠坠二十……”

  “好了!都送进房吧!”朱厚熜皱眉,走近她,“为什么哭?”

  避过他探究的目光,曹锦瑟掩饰道:“不过是一时感触罢了!”

  朱厚熜扬眉,温柔地笑了,“你一定会喜欢这件礼物的。”

  顺着他的手指望去,曹锦瑟确是惊异莫名,“九龙四凤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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