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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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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刹那,远处的山,近处的人,连同未融的白雪都在她眼里变得生动可爱起来。 “师父,师父说了些什么?”一群小道姑围着她,瞧着她变得凝重的脸,禁不住问。 “师父他要进京了……”妙清喃喃自语,神思有些恍惚,手中的信一不留神已被人抢了去。 “呀!师父要进京面圣呢!还要妙清师姐带咱们到京中会合。” “进京!”妙清突然起身,急匆匆地道:“你们马上去收拾行李,一个时辰后就出发。” “这么快?”有人轻声嘀咕,“怕妙清师姐是想师父想得快疯了!” 身后的哄然大笑,让妙清的背一僵,她却没有回头去看。她听得出那是璞玉——没想到她竟会恨这么久。虽觉难堪,却已无心顾及,她满脑子都是师父要进京的事。 师父竟要进京呢!早年她随师父四处云游,去过江南,到过塞北,历过南蛮,却从未踏足京师。还记得那次都到了城门口,师父仰着头看着那壮丽的“女墙”,城楼上飘扬的旗帜,甲胄分明的兵士……看了好久好久,才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时机未到!”她不明白,什么叫“时机未到”?师父究竟又在等什么时机?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吗?她想不明白,惟一清楚的是自己一定要马上赶到他身边去,迟了,恐怕…… 为什么她竟会如此不安?难道师父真的会发生什么事吗? ※※※ 久经奔波之苦,别说有车坐,就算是用两条腿走,妙清也不会叫苦。不像几个师妹,坐了半天车,就大喊吃不消。入夜时,终于赶到小镇上。听说她们是玄冥观中的道姑,已经打烊的小客栈的店小二才肯放她们进去,可瞧见她们人多又犯起难来。 “一间房怎么够呢?你也瞧见了,咱们师姐妹七个人,你总不会让咱们挤在一张床上吧?”璞玉瞪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虽是带着三分怒气却仍是让店小二瞧得直吞口水,“不如你去和哪位客人说说,让他们匀出两间房来给我们。”冲着面露难色的店小二娇滴滴地笑着,璞玉又做出一副可怜相,“咱们坐了一天的车,又累又饿,真的是想好好睡一觉再吃顿热的……” “璞玉!”妙清摇头,转向店小二道:“夜这么深了,想是灶火已熄,还是不要打扰人家得好。咱们包袱里还有些干粮,麻烦给我们一壶水好了。” “师姐!什么叫麻烦?咱们可是在照顾他们生意。再说我也是为了大家好啊!”璞玉气呼呼的,越想越觉得妙清是故意为难她,“你若是怪我今个儿说的话,尽管明说,犯不着这样。” 妙清皱起眉,耐着性子道:“你说了什么,师姐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你也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就怕我不提,有人心里不舒服,要在暗地里使坏害我!” “你……”妙清气得说不出话来。 突听有人在楼上喊了一声,除了三分怒意还有七分的不悦,“哪个在下面大呼小叫的?扰了我家公子的好梦,你们担待得起吗?” 抬头看去,只见二楼栏杆前一个汉子抱肩而立,方正的脸上盈满怒意。 见有人出来,璞玉忘了吵嘴,忙道:“这位施主,咱们投店晚了,店里房间不够,还麻烦你们匀间房好吗?” 壮汉掀了掀眉毛,古怪地瞧着璞玉,忽然道:“我家公子要休息,你们要吵就外面吵去!” “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璞玉来了气,仰着头刚要说话,就听“吱呀”一声,又有一个白衣男子从房里走出来,瞧着倒是比那汉子斯文许多,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主儿吧?“这位公子,可要好好管管你的手下。哪有人像他这么没礼貌的!” 白衣男子一怔,笑了,“这位小师父误会了,我家公子在房中。” 璞玉脸上一红,还要说话,妙清已扯住她,“打扰几位休息,真是不好意思。咱们也知夜深了,断不会再扰各位清静。二位请回去歇着吧!” 白衣男子一笑,正要回房,却听房里一个声音淡淡道:“你们两个把房间让给各位师父好了。” “是,公子。”白衣男子目光一闪,冲着她们笑笑,自去房里收拾东西。 那壮汉却瞪着璞玉,“我家公子喜欢清静,你们可别又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 璞玉扬起眉,转念一想又笑起来,转身冲着妙清得意洋洋地道:“要不是我,哪来的房间呢?呀!糟了,咱们七个人,可只有三间房啊,两人一张床,可还差一个人呢!师姐,你看这可怎么办啊?” 听得出她话里的意思,妙清也只摇摇头,“你们去歇着吧!” 璞玉一笑,走几步又转身回来拿了装干粮的包袱,“小二,你可得多给我师姐倒点开水喝,要不然这又冷又饿的怎么睡得着呢?”说完便笑嘻嘻地跑掉。 妙清却只摇头苦笑,“咱们的车夫要照顾马车,还要请小二哥多送一床被子去马房,再烫壶好酒给他。多谢了。”递上碎银,妙清看着店小二离去,默默坐回桌前。 厅里静悄悄的,二楼偶有微声,也转瞬即逝。客房大多熄了灯,只有正对着她的那间房还亮着灯。灯光昏然,在暗夜里燃着温暖。 妙清伏在桌上,虽然疲倦,却未曾真的睡熟。隐约听得箫声,宛若轻风拂过竹叶,吹过桦林,竟觉出一种壮志未酬、英雄失意的悲怆凄凉之意。恍惚中又似重回雁门,身处塞外荒漠,漫天黄沙转眼却又化作铺天盖地的白雪。狂风呼啸,雪片如羽,而她,却是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这空荡荡的天地之间,彷徨若失……泪眼模糊,纷飞雪中现出翩然欲去的白影,那清逸如竹、飘然若云的背影。她痴痴傻傻地瞧着,在那身影远去之时惊惶急叫:“师父——” 乍然惊醒,竟仍是一片空寂,仿佛那箫声真只是存在于她的梦中,“原来是梦。”她喘息着,才觉颊上微凉,竟然真的流了泪。苦笑着拭去颊上清泪,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似乎一直未曾熄过的灯光上。莫非那吹箫之人就是那房中人?正想着,那灯突地熄了,桌上昏暗的油灯也晃了晃,“扑”的一声灭了,厅里便陷入一片黑暗。妙清呆了一呆,也不去摸店小二临去时留在桌边的火石,就在黑暗中坐了一夜。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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