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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岳红纱怔了许久,才开口:“为什么不准提苏伯玉,你是在吃醋妒嫉还是生气?”

  “我妒嫉!妒嫉他先我一步闯入你的生活,付出了感情与关怀,成为你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哪怕是现在,他只在你心中占了一个小小角落或是留下模糊的印象,我也不愿……”执起纤指印上火热的吻,他悠悠道:“寒儿,我不是一个诚实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也可以毫无顾忌、不择手段。但对你,没有欺骗没有谎言……之所以不提与郡主的婚事,是因为觉得根本没有必要提及。为了你,我不会要那桩婚姻的……”

  幽幽望他,红纱木然道:“你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对我的感情又有多深?真的抵得过你对权势的渴望吗?”

  史朝义沉吟,终是无法成言。

  淡然一笑,没有说话,任他将自己拥紧。她只淡然道:“若你爱我,当知我心,明白我最容不得的就是欺骗与不公。爱我,就多多怜惜我,体谅我。不管未来如何,不要让我因爱你而感到悔恨……”因为是他,才愿去爱的呀!

  是不是猜疑是情人之间特有的通病?她真的不想再去怀疑猜测,把他曾说的每一句话在心底反复揣测,却禁不住去想:他在哪儿?做什么?身边的人是谁?归来时那若有若无的香气又是属于谁?

  整日无事可做,想着这些总有一天她会发狂成癫吧?甩下头,抛开手中的花枝,不理唤她的两个丫头,径自向外走去。

  “姑娘这是要到哪儿去?”还未走到角门前,大李便来阻拦。

  “我要出去。”看着他不赞同的目光,她命令:“把门打开!”

  “姑娘还是留在院中得好。”大李平视着他,神情冷极,不知怎地竟和史朝义有几分相似。

  岳红纱越发着恼,恨声道:“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这儿是监牢还是鸟笼?我是犯人还是金丝雀?大李,你又是什么?狱卒吗?”她嘶声厉喝,连身子都在发抖。

  这让两个追上来的丫头都骇怕惶急,“姑娘莫要生气,大李也是为了姑娘好……”

  “为我好?”踱到他面前,她轻声冷笑,“是啊!为我好,堂堂——名将军扮作花匠,确是委屈了你。只不知这番苦心是为了看守我还是监视我呢?”

  “姑娘莫想歪了!”声音一顿,他平声道,“将军待姑娘如何,不必在下说姑娘自然清楚,在下只是奏命保护姑娘而无丝毫恶意。”

  “保护?既是保护就请你让路放行吧!”

  “这……”沉吟片刻,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谲,脸上却是露出微笑,“请姑娘准大李随侍左右。”

  无法拒绝,岳红纱只是冷笑。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也变成需要人保护的弱女子了。

  信步缓行,岳红纱才觉自己不是在范阳而是繁华京都豪宅深院。那种富丽堂皇比之长安的王公候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唇角微翘,上扬出一丝嘲弄。度物忖人,看这般过分的嚣张与刻意的炫耀,她多半猜得出史思明是个怎样的人了。

  这就是他生活的地方。竟觉不出丝毫他残留的气息,仿佛他从未在这座华宅中存在过。或许,是因为他从没把这里视作一个“家”吧!

  半垂着头,正待依大李之言回转,却突听远处有人唤了她一声。她抬起头,见数人绕过荷花池的回廊行来。为首的正是面带微笑的安庆绪,身边是一锦衣老者。不怒而威的面相,却让人觉不出半分正气,反觉那飞扬的长眉、阴沉的眼隐藏着狐样的奸诈、狼样的凶残。这想必就是史思明了!

  眉眼倒与史朝义有几分相似,就不知他老了之后是否也会变成这般模样?“老”?她是否太过天真太过奢求?她真的能够看着他慢慢地衰老,直到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背弯了甚至老死吗?人家说的白头偕老,并不适合他们啊!

  “数月未见,佳人清减却美艳依旧……”

  安庆绪的话只让她含笑以对,“安将军谬赞。”转向史思明她深施一礼,“红纱见过史大帅。”没想刻意讨好,却习惯性地微笑以对。

  千般妩媚,万种风情却只令史思明皱眉,“大李,这儿没规矩,带了下人在府中闲逛成何体统?!”

  “噫!”安庆绪故作惊讶,“史伯伯竟不认得红纱吗?她可是史兄自洛阳带回的红粉知己啊!”

  史思明面色铁青,恨声道:“那孽畜!竟如此大胆……此事老朽未能明查,还望小王爷恕罪。”

  老奸巨滑的匹夫!安庆绪笑道:“何谈‘恕罪’二字?自古英雄爱美人,人不风流枉少年,庆绪艳羡尚且不及,又怎会怪罪史兄?”顿了一下,他又道:“伯伯放心,这种小事,我是不会让那个坏性子的小妹知道的。”

  “如此多谢小王爷。”史思明笑应,斜睨的目光暗藏杀机。如一支冷箭刺人她的心房,让她一瞬间明了自己的不受欢迎。

  岂非早已知道?活了二十一年,有多少人厌恶她、诅咒她、冷落她,现在再多一个人恨她、厌她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为何心头仍有一丝酸意翻腾?可以预知那场因她而起的战争。这也算“红颜祸水”了吧?她这样想。在听到史朝义回府却未回小院时,她就一直地笑,却连自己都不知到底笑的是什么?是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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