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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经过失控的那一夜,他深知不能再放任自己下去,加上他真的以为康柔在外地散心,他更是按捺住找寻她的冲动。

  就算找到她,他想跟她说什么?

  既然他于那夜已经说了那么重的话,就不要管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变得如何差劲,也不要试图安慰她,以免让她重燃希望。

  就算得到了希望,结果依旧一样,他注定要令她失望。

  所以,这样的难过,她只要承受一次就足够了。

  因此多日来,他不断以工作填满所有时间。为了不让自己闲下来想及她,他召开多个会议,连后年的营运方针也差不多定下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在会议中,边看着文件,边想起她带笑的脸蛋。

  她总会朝他绽放和煦的笑靥,说话时的语气又轻又软,白皙的脸蛋像极棉絮,却又会因为他的接近而染上一抹嫣红,诱惑他的感官,牵动他收藏妥当的情潮。

  他一直都希望她能永远保持笑脸,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所以他竭尽全力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偏偏……伤她最深的人也是他,明知自己不可能给她想要的幸福,却又阻止不了受她撩拨的心意,不断地放任自己接近她、呵护她、疼爱她,又在她试图走近时狠心地推开她,绝情地告诉她,他对她从不涉及男女情爱。

  明明是他模糊了一手画下的界线,阻止她接近,却任性地容许自己走近。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根本就不是爱玩的女生,但她那蹩脚的小把戏竟能挑拨他的理性,让他不顾一切地占有了她。

  是他破坏了平衡,是他将她逼至墙角,甚至逼得她远走。

  哪知她撒了谎。

  她竟然背着他,和别人那样亲昵!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了多久?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

  即使清楚自己没有责怪的立场,然而在目睹这一幕时,胸口还是狠狠地揪紧了,众多的问题随之于脑海回旋,心脏不住地收缩,引发阵阵激荡,强烈的疼痛涌向四肢,令他的呼吸陡地变得急速。

  “雷先生?”司机听见他的喘气声,迅速往后视镜看去。

  “没、没事……”雷佑桦捂住了胸口,一副痛苦万分的模样,勉强抬眸,正好看见灯号转变,于是道:“开车吧。”

  “嗯。”司机没有多言,平稳前进。

  当车子前进,雷佑桦禁不住回首,目光落在往相反方向驶去的汽车,幽湛的眸光凝视车牌,默默念着那个车牌号码。

  堂堂酒店大亨的独生女竟然在一家小规模的会计师事务所当雇员?

  雷佑桦盯着征信社刚送来的文件,狭长的眼阵微眯起来。昨天他看见的男人叫做文华乐,三十一岁,没有任何不良嗜好,容貌称得上端正,是一名执业会计师,开设了会计师事务所,客户大都是中小企业,算是事业有成。

  这样的男人理应很受欢迎,偏偏他仍是独身。

  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疾?抑或是羞于启齿的癖好?

  尽管有自己的事业,但跟康家的企业根本就是天与地的距离,难道他接近康柔,是为了好处吗?

  跟康家攀上关系,无疑能得到往上流社会的邀请函,要是成为康家女婿,便如同一跃龙门,从此不愁生活。

  纵然明白这是毫无根据的揣测,可是雷佑桦没能阻止思绪运转,自然而然地想到文华乐不怀好意地接近康柔,利用她对人毫无防备、轻易相信别人的性格,在利用她达成目的后便一脚踹开她……

  脑海不期然地浮现她泪涟涟的样子,胸坎揪紧了。他怎可能轻易将她交予一个全然不认识的男人?而且,康柔也不是那种轻浮的女生,她怎么可能在跟他告白没多久后便投进别人的怀抱?

  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的个性,她绝不可能在没有放下对他的爱恋的情况下与别人交往,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他是怎么了?

  雷佑桦蓦地惊醒过来,失焦的目光重新集中于有关文华乐的调查事项上,也才发现纸张不知何时被他捏出一个个折痕。

  他为什么会因此而动摇?他不是一直很希望康柔调开专注于他身上的目光吗?既然现在她跟佑楠是绝不可能的了,要是她找到合适的对象,他应该衷心恭喜,而且这姓文的……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尽管没有耀眼的家世,总算是个能付托终生的对象。偏偏他就是没能按捺内心的骚动,不住地挑剔这个人,是想阻止康柔与其交往吗?

  为什么?

  明明是他先放弃了……不,也没什么放弃不放弃,事实本该如此,根本就不容他选择,他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她离开,像蝴蝶般翩翩地飞往别人怀中,从此成为他人的专属。

  原想她若嫁予佑楠,至少能让她冠上他的姓,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跟别人结婚。

  胸坎突如其来地生痛,近乎痉挛一般的抽痛教他不由自主地伏在桌面上喘气。他还不能死……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端着咖啡入内的秘书眼见敲门几次没有回应,于是自行入内,看到雷佑桦不适的情况,迅速上前,将杯子搁于桌面一角。

  “雷总?”

  听见秘书的声音,雷佑桦勉强举起一手挥了挥,示意没事,之后又指了指抽屉,似乎是想请她拿药给他。

  秘书随即会意过来,拿出药瓶,倒了一颗药丸给他。

  在服药以后,雷佑桦不若方才呼吸困难,但眉头仍是紧紧地拢在一起,教秘书担心不已。

  “雷总,你没事吧?要不要替你找医生来检查一下?还是说替你调整一下行程,待会儿先去医院?”秘书忧心忡忡地问。

  “没事的。”重重地靠向椅背,雷佑桦道:“只是胃有点痛,不碍事。”

  “可是……”秘书想说下去,可是在他抬手阻止下,只得悻悻然噤声。

  她想起他的孪生妹妹雷佑嘉一直隐瞒有胃病一事,这大概也是双生子的共通性吧。

  不过,连患病都有一致性的吗?

  “别跟外面的人说。”他叮嘱秘书不要多言。“回去工作吧。”

  秘书尽管有所怀疑,可是也不便多说什么,迅即离开办公室。

  待门合上,雷佑桦一直强装出来的平稳面具终于崩裂了。一手支着额角,最近他感到心脏痛楚的次数比之前增加,而且程度也有所加剧,那份沉甸甸的感觉益发严重,甚至能听到每次的心跳声都有杂音。他越来越害怕睡觉,彷佛只要合上眼,他便可能再也睁不开,再也听不见康柔亲昵地叫唤他,也看不见她凝视他时眼中的款款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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