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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钢琴声慢慢淡去,然后旋律一转,换了一首她万分熟悉的旋律。

  那是小夜曲。

  恩里克·托塞里的小夜曲。

  她不知道这首曲子原来也有纯钢琴的版本。

  忽然之间,她没有办法呼吸。

  她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悄无声息的,她起身下了床,套了布鞋,溜出房间,绕过在餐厅里弹琴的那对爱侣,快步离开那栋从小长大的屋子,匆匆走了出去,一直穿过了空空的大街,走到那面海的公园。

  二月的风好冷,冷到教她牙打颤,她却还能听见那如影随形的音乐声。

  她继续沿着那狭长的公园走着,远离那温柔又哀伤的旋律,然后她开始小跑步起来,顺着海岸线一直往前跑,试图把那可恶的男人和那首小夜曲抛在身后。

  当冰冷的细雨飘落,她依然没有停下脚步,钢琴的声音消失了,她却还是听见小提琴清幽的琴声,她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化成了氤氲的白烟。

  她不断交换双脚,从公园的步道,换到单车道,经过太阳与月亮会升起的转角,穿过曾经是火车铁轨的木桥。

  她一次又一次的在细雨中迈开脚步,直到心口发疼,直到几乎筋疲力尽,直到她累到再也不能思考。

  然后,她才停了下来,拖着沉重的双脚走回家。

  当她回到老家,只看见屠爱站在那里。

  “怎么还没睡?”她扯着嘴角问。

  “我睡一轮了,起来准备早餐。”屠爱把手中的毛巾塞给她,“把汗擦一擦,爸快起床了,别让他看见。”

  早餐?她不知道那么晚了。

  她接过妹妹手中的毛巾,低头问:“需要我帮忙吗?”

  屠爱挑眉,叉着腰,仰望着姊姊低声道:“帮忙?你行吗你?还是先回去补个眠吧。”

  “谢了。”她苦笑。

  屠爱翻了个白眼,摆摆手,催促她快些上楼。

  屠欢朝楼梯走去,却听见妹妹又低低叫唤她的名。

  “屠欢。”

  她转过身,只看见那个如同母亲翻版的小妹,伸手轻触她的手臂,仰头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眼,悄声道:“不管是什么事,它都会过去的。”

  她喉头一紧,只希望一切真是如此。

  “你知道我一直很羡慕你吗?” 屠欢看着妹妹,忍不住悄声开口说。

  “我知道。”屠爱扬起嘴角,只道:“但你应该晓得这件事是相对的,看看你,你是我梦想中的样子呢。”

  “你知道你也是。”屠欢悄声说:“我想成为的模样。”

  屠爱轻笑,只道:“那你下次投胎跑慢一点,让我走前面就好。”

  这话,让她笑了起来。

  “我考虑看看。”

  屠爱笑着轻嗤一声,“没诚意。”

  她笑着回身上了楼,在主卧房的门打开前,及时溜回自己的房间里,老爸沉稳的脚步经过门前,他走起路来其实没有声音,但木造的房子老了,总会在人经过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尤其他又特别高壮。

  当他来到她门前时,脚步停了一停,她靠在门上,屏住气息,猜老爸还是听见了她上楼的声音,她等着他敲门询问,但他考虑了一下,最后还是继续前进。

  屠欢松了口气,她不喜欢和老爸说谎,但她也不想和他讨论她的感情问题。

  等到他终于远去,她这才走进浴室冲澡,然后上床睡觉。

  华灯初上。

  法国古堡中,闪亮的古董水晶灯下,一场化装舞会正在上演,在场的人们浓妆艳抹、衣着光鲜亮丽,埃及艳后克丽奥佩多拉穿着若隐若现的透明真丝长裙走过,吸血鬼德古拉从侍者手中拿了一杯血腥玛丽,装模作样的露出他光洁的利牙,留着小胡子的查理卓别麟戴着他的帽子、挥舞着拐杖邀请窈窕淑女奥黛丽赫本一起共舞,狼人、泰山一起在调戏笑得花枝乱颤的精灵女王和玛丽皇后。

  “说真的,我不是很能够理解,为什么一个简单的募款餐会,非得另外再花钱举办宴会。”

  福尔摩斯拥着卡门在舞池中旋转着,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说。

  身着贴身黑红舞衣的卡门红唇轻启,笑道:“有钱人太无聊,你若想从他们口袋里掏出钱来,总是得先娱乐他们。”

  “即便此地的老夫人才刚刚意外身亡?”福尔摩斯难以苟同的笑问。

  卡门一耸肩,在福尔摩斯怀中旋转:“根据她儿子所说,这是她的主意,她成立的基金会,继续举办募款舞会,才是她最想看见的事。”

  戴着软呢帽的福尔摩斯嗤笑一声。

  一曲舞毕,另一曲再起。

  他挑眉,道:“嘿,探戈,我喜欢,至少我们自己可以先找点乐趣,小卡门,再来一曲吧?你记得怎么跳探戈吗?”

  “当然。”卡门轻笑,将小手再次交给他,让他环着自己的腰,在舞池中摆动旋转,这男人的舞技一向很好,而且不时爱耍些小花招。

  他让她如花的红裙如浪般翻滚摆动,她踏着鲜明的脚步,舞动着她的长腿,贴着他的西装裤交会,和他一起在舞池中,随着利落热情的节奏前进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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