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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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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轩辕姑娘,我娘……我昨儿个扶着我娘来看脚……”他弯腰双手撑着膝头喘气,好一会儿才回过气来,满是尘沙的脸漾出腼腆笑容。“我们没有什么好东西,家里只有一些饽饽,东西很粗,但很耐放,沙漠里没什么食物,娘要我送来,希望姑娘你能收下。” 他边说边拍掉包袱上的尘沙,将包袱递上。“姑娘别瞧这外面脏,里面很干净的,娘另外用干净的布包起来的。” 记起这少年的娘亲是在市场卖饽饽的少妇,炎儿闻言一笑,知道是人家的心意,便将包袱接过。“你娘脚还疼吗?” 他双眼一亮,开心的笑道:“不疼了、不疼了,昨儿个给姑娘银针一扎,现下不只能站能走,今儿个早上还是娘叫我起床的呢。” “是吗?好了就好。”炎儿蹲坐在车上,捧着包袱温柔的道:“你记得要你娘这几天别站大久,等过些天腿比较有力了,适应了之后再上工,知道吗?” “知道,谢谢姑娘。姑娘你路上小心些,娘说下回姑娘回酒泉若是有需要咱们的地方,尽量吩咐,我们一定来帮忙。”少年笑着和她承诺着。 “谢谢。”炎儿微笑说:“你快些回去吧,这儿车马多,别又在大街上跑,小心跌倒。” “我知道,姑娘慢走。”少年转身跑了两步想起她的交代又停下,回头和她挥了挥手,才钻进小巷中,用走的。 炎儿见他走远,才放下车帘,玄明再度提缰驾马,重新起程。 马车出了酒泉,往荒漠而去,渐渐的离了人群聚集的绿洲。 颠簸的马车中,炎儿递了一个饽饽给前面的玄明。 他接过手,咬了一口,她靠坐在车板边,探头望向四周。才出酒泉,南面还瞧得见连绵千里的祁连山,前方一路上虽只有单调的青灰色石子铺满散落一地,但路边仍有稀落草木;贪恋着稀少的绿意,她舍不得坐进车里。 “我们这回到哪?”迎面吹来一阵热风,夹杂着细细的尘沙,她微合上眼,望着那绵延至天际的干漠问。 “出关。”他发出干哑低粗的声音回道。 “不能……再往里进去些吗?”她带着一丝丝奢望明知故问。 他沉默着,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如果再往里去,后果会如何,你该知道的。” 风扬起了她颊边一缕青丝,她轻咬着下唇,黯然道:“我在酒泉三天都没事,也许这回不会……” 他紧握着缰绳,语音平稳的道:“如果你坚持,我们可以回头。” 她问言转头看他,然后露出一抹自嘲的笑,“算了,我说说而已……” 他的心一紧,那字年来深藏在心的无力感又在胸口堆积。 他不知该说什么,因为知道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安慰她。 马儿四蹄交替,路上景物缓缓向后倒退,车轮一阵一阵辘辘的响着,她的脸靠在车篷边,双瞳凝望着远方,忽然她随着车马前行的节奏轻轻哼起一曲小调。 她的声音轻轻地、细细地、幽幽地飘散在风中。 那是首古老的乐曲,他听过,在互古久远之前的时空。 婉转低回的腔调缭绕着,仿佛在为她自身悲叹……风,飒飒吹着,自由地吹向温暖潮湿的东方。 从来未曾感觉东方如此遥远,从来未曾感觉荒漠是如此干热,他根本无法想像在他来到之前,她自己一个人是如何活下去的。 许久之前的一个夜晚,她曾和他说这是她欠的,她并不知晓他也曾在那场战争中,看过她的痛,知道那不是她的错。 不用转头,他都知道她望向远方的眼神有多么悲凉,如果这是上天给的罚,那也太过了。 真的……太过了…… 出了酒泉,越往西进,景物越见荒凉。 炎儿的神情似乎也像随着绿意的减少,逐渐落寞。 风沙更大了,热度也渐形升高。 两人一马,一路上颇为颠簸,就这样一晃一晃的,在青黑石砾中隐约可见的官道上行了一日。 日头落下时,他们在一处泉水旁停下,他们到时,泉水边已有一队商旅驻留过夜。 酒泉到敦煌长达八百里,光是单人快马也得需时两日,像他们这样两人三、四日或可达,但如商旅般人数较多,少则四日,慢点就得五、六日了。 玄明停好车马后,拾了些干倒在沙地上的胡杨干木和芦苇草在泉水边生起了火。 入夜后,炎儿在火堆边坐下,发现距他们不远的商旅有几人在偷偷打量他们,她知这一定是因为玄明全身缠着布的模样,吓坏了那些人,她对他们露出甜甜的微笑。不过显然没什么用,因为那些人在见到她亲切的笑容后,反而仓皇的跑进营帐里了。 她无奈的吐出口闷气,百般无聊地拿着胡杨树枝拨着熊熊火焰,边不时的偷觎着商旅那边的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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