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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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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静。 她将轻薄的被褥凑到鼻间,深呼吸。 欸,是阿静。 揪抓着凉被,她放松的蜷在床上,跟着忽然翻身,原以为会看见他,但当然,他不在,就像过去的那些年一样。 他长大后就不和她睡了,好像她是什么毒蛇猛兽似的。 叹了口气,她翻回身来,在床上摊平。 清风徐徐而来,她可以听见远处有水声荡漾。 这是他的地方,她知道,很早以前就晓得,除了凤凰楼里的居所,他在外头有处地方,他需要一个能够独处,无人打扰的地方。 这儿,有他的感觉,简单的家俱,实用的茶壶,全都没有丁点雕饰,一点也不浮夸奢华,只除了那扇雕花的窗。 她歪着头,从地上的光影,瞧到墙上的窗花。 那圆形的窗花很面熟,她爬下床,不自觉走到它面前,伸手抚摸上头的图样。 春回大地,冰裂水流。 冰凌纹,是她最喜欢的窗花图样。 这种窗花,很常见,不代表什么,不会是因为她,她不该为此怀抱希望,却还是感觉心揪了起来。 窗棂外,杨柳青青,在黑瓦白墙上飘荡。 这么小。 她将额面搁在窗花上,闭上了眼。 这么小。 不用多看,她已将方才触目所及的一切记在心里,这儿有结实的墙,厚重的瓦,但只要两步,就能到窗边,三步,就能走到门外。 他不告诉她,她也不曾多问,她知道,他需要自己的地方。 但她原以为会大一些的。 他有钱,她早在三年前,就自作主张调了他的薪饷,而除了这里,他压根没有什么花费。 可这里,这么小。 她张开眼,赤着脚来到门边,将门推开。 门外的院落,没有比屋里大多少,除了这间主屋,就只有一处西厢,和一间厨房。 对别人来说,也许已经够大了,可她知道,这不够,对他不够。 旁的人,可以出门,可是他不行,他只有这个地方。 她看过里昂的模样,另一个模样,这个院子,只容他来回转身,踱个几步,就得回头。 他被困在这个地方。 这就和把他关在笼子里没什么两样。 刹那间,胸紧喉缩。 风来,扬起了发,撩起了裙角。 她低下头,注意到自己身上过度裸露的舞衣已经被换下,过大的素白单衣,扎扎实实的被绑在她身上。 这是他的衣,不是她的。 还未及细想,忽然间,前门传来声响,她抬起头,看见他从前门照壁后绕了出来,双手上各自拎着一只包袱、一只竹篮。 瞧见了她,他没太大的反应,像是早知道她在这里,他走上前来,把包袱交给她。 “我和青姨打过招呼了,这是你之前留在她家的衣裳,把它换上,有人问,就说昨夜你和她聊晚了,住在她那儿。” “青姨昨晚出城了。”她接过包袱,告诉他。“她说她要去查看新船的状况。” “所以你不在城里。”他绕过她,走进屋里,把竹篮放桌上,打开,拿出几样清粥小菜。“她晚点进城会绕过来接你。” “里昂呢?” “在西厢。” 她转身要走,他却开口叫住了她。 “先把你的衣换上。” 她回首,瞅着那个走过她身边,跨过门槛的男人。 他的味道那般鲜明,萦绕在鼻端,她看着他在门外转身,握住了门板,将门带上,唇微抿,眼低垂。 为了某种不明所以的原因,他从进门后就不曾正眼看着她。 成年后,他总也是这样,那并不奇怪,可不知怎地,今儿个总觉得那感觉特别明显,他连瞄都没有瞄她一眼。 木门密密实实的合上了,留给她隐密的空间。 她费了一点功夫解开了绑得太紧的腰带,虽然这件衣很大,但腰带真的太紧,那个结,不好拆解…… 忽地,她僵住。 瞪着那被她解开的衣带,霎时间,知道她的衣是他换的,也只有他,会将她扎得像颗粽子一样。 然后,她记起昨夜那场缩丽的梦。 炙热的眼,火烫的唇…… 腰带从手中滑落,她不可置信的抚着唇瓣,心跳飞快,耳内雷鸣阵阵。 那是梦。 他不可能这么做的,他从来没有,他只当她是个麻烦,是妹妹—— 她闭上眼,看见他,近在眼前。 乌黑的眸深似海,映着她的眼。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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