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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这个顽固的女人。她需要休息,但她却想要睡地板。虽然这里靠近火炉,但地板却该死的冷,风还会从墙角门底下透进来,那种冷,不是她靠一张薄薄的羊驼毛毯就能挡得住的。深吸口气,他拉着她起身,顺手把她的毯子也抓在手里,然后带着她走回床边。

  “喂,等一下,这太可笑了,如果你不睡床,我也不会在床上睡的,哪有鸠占鹊巢的道理。何况我也不是鸠,我还知道要懂得客气。就算说来者是客,也没有主人长期把床让给客人睡的,我还得在这边待上好一阵子,难道要你天天睡地板……”

  像是知道试图挣脱是白费力气,她顺从的跟着走,可是虽然没有挣扎抗拒他的带领,她嘴里却是唠叨的念个不停。

  不理她的抗议,他将那小女人一把抱到床上,把羊驼毛毯也放上去。

  她拧眉瞪着他,在他要回身时,抓住了他的手。

  “等等!你有没有听懂?我们可以一起睡啊!”

  他看着她抓着他的手,再次退到墙边,让出前方一大片空位,然后拍了拍床板。

  “快点,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和我睡在这里,我们昨天不也睡在一起,现在再害羞就太晚了,而且一起睡也比较暖和啊。”她是如此坚持,小手紧紧的抓着他的手腕,像怕他会跑掉似的。那么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在乎他。

  他能轻易从她眼中看见关心。

  这个女人,不忍心看他躺地板,所以抛弃羞耻,忍着紧张,也要让他睡在床上。

  喉头莫名收紧,心中蓦然涌现无以名之的温暖。

  所以,虽然怀疑她确定自己在做什么,虽然明知上床和她一起睡,不是一个好主意,他还是抬起了手,指着炉前的铺盖,开口。

  “我得去拿毛毯。”

  “不行,初静。”她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然后拍拍床边的位置,“伊拉帕。”

  她没听懂,以为他还是要回去躺地板。

  他看着她顽固的小脸,那瞬间,彷佛连胸口也紧缩了起来。

  于是,他退让的坐上了床。她漾出胜利的甜笑,这才松开了手。他把羊驼毛毯拉到她身上,然后趁她松手的瞬间,转身去拿自己的毯子。

  “噢,可恶,你这人怎么这么顽固!”她跳起来,语气有着懊恼。

  大踏步走回炉边,他拿起自己在睡铺上的毛毯,回头就看见她已经爬下了那张对她来说有点高的床,一副打算再来带他的样子。'

  他很快的回到床边,她一回身看到他,吃了一惊。

  “毯子。”他举高拿着羊毛毯的手。“我只是去拿毯子。”

  她眨了眨眼,闭上嘴,红着脸爬回高大的床板上。

  他忍住想帮她的冲动,在一旁等着。当初做这张床时,他是依照自己的身材比例制作的,所以床板的位置比一般还要高,几乎要到她的腰。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客人。

  好不容易,她翘着小屁股爬上了床,然后移动到床里面躺下。

  等到她安顿好了,他这才跟着躺上了床。

  这张床很大,就算再多挤一个人,也不是问题。

  他躺下来之后,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面对着他,侧躺着。炉火悄悄的烧着,温暖着室内的空气。在那晕黄的火光中,他可以看见她带着微笑的脸,她已经调整好姿势,把自己用毛毯包得好好的,只露出那张小脸。“晚安。”

  她笑着说,然后安心的闭上了眼。

  真让人不敢相信。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信任他。

  深吸了口气,伊拉帕将视线移到天花板上,胸中的情绪五味杂陈。

  他合上双眼,让黑暗降临。

  她的呼吸在耳畔悄悄响起,慢慢的变得规律起来,他可以清楚知道,她是在何时睡着的。

  她信任他。

  她相信他不会对她乱来,所以才邀他上床一起睡,所以才有办法,在短短几分钟内,就在他身旁熟睡。

  很久、很久……没有人这般信任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想,只觉得胸中长期累积的块垒,似乎悄悄的剥落了一点。冬夜,漫漫。杂乱黑暗的过往,浮现,再浮现。即使闭着眼,他依然看见过去那些人僧恶、畏惧他的脸。

  悄悄的,他侧过身,在微暗的火光中,睁开眼,看着那神奇的女子。

  她信任他。

  这几乎,像是……一种奇迹……

  一次又一次的,他偷偷的把那属于她的味道吸进胸肺里,再把那些不愉快的郁闷吐出来。

  看着她安适的小脸,他舍不得闭上眼。

  原以为自己会夜不成眠,但她的睡颜赶走了那些不愉快的脸。

  睡意,悄然上身。

  巨大的秃鹰,展开长长的翅膀,在天上飞过。

  她仰望着那展翅飞翔时,比汽车还大的巨鸟,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其实是掉入了异次元空间。这个地方生长着太多她不认识的动植物,长得像骆驼的羊、过大的山猫、有着长尾巴的兔子,还有这正在她头顶上盘旋,她有生以来看过最大的鸟!这里活像异世界,但他书架上书里的图片,告诉她,自己的确还活生生的存在原本的时空。

  幸好,没有魔法师或其它巨兽出现,她不认为她的神经还能接受更多的刺激。

  翻了个白眼,耿初静认分的拉回视线,瞇着眼开始铲雪。

  早上起来,他又不见了,但卡卡还在。

  这几天总是这样,但她并不担心,几次的经验下来,她发现他只是出去处理事情,时间到他就会回来。

  为了以防万一,怕她单独一人会再遇上野兽,他才让卡卡留着陪她。

  他总是有许多事要忙,趁着难得的好天气,他不断的砍柴、打猎,囤积更多的食物和柴火。

  在这之前,他本已存够了足够他一人过冬的存粮,她跟着他去地窖看过,那里堆满了许多罐头、干粮,一袋袋的面粉、马铃薯和南瓜,还有许多腌肉。那地窖是个天然的冷冻库,足以保存这些食物的新鲜好几个月。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其实已不需要再去打猎、砍柴。她知道,他是尽可能的让两个人都能安然度过这个冬天。冬天。虽然已经差不多六月了,这里依然满山遍野都是雪,她不得不让自己相信,这个地方正在进入严酷的寒冬。

  这几日天气稍微放晴时,她曾在夜里出来看过星星,满天的星斗,没有一个是她认得的星座,间接证实了她的想法。

  也就是说,她显然不在北半球。

  她在南半球,不是非洲、澳洲,就是南美洲。

  站在屋外,她把干净的雪块铲进水桶里,才铲没两下,就得靠在铲柄上喘气休息。

  好不容易回过气来,她忍不住抬头瞇眼看着那在蓝天白云下,显得更加陡峭危险的高耸山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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