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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命案后,FSB的人把那栋公寓中,能搬走的资料都清空了,但他没有别的办法,他只能再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至少是个机会。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随机来这里三次,一次开车、一次搭巴士、一次走路,每次都会改变不同的装扮,掩人耳目。

  过了两个月,虽然机率很低,但那里依然有可能有人持续监视,等着他出现。如果真的话,他可不想自投罗网。但这几天看下来,就算曾经有人在注意那里,现在也都已经走了。他在店员递来他的热咖啡时,掏出零钱,付钱给咖啡店店员,拿了他的热咖啡,抱着他的面包和书,转身越过另一座桥,继续往前走。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河面上的风,呼呼的吹着,撕扯着他的外套。

  强劲的风势,把已经结了冰河面上的积雪,卷了一些起来。

  他在桥上停下,喝了一口咖啡,看着那些飞扬的雪尘,从另一个方向打量那栋公寓周遭。

  没有任何人在监视那栋屋子,如果有的话,他会知道。

  那是他的本能,也是他为什么能在这一行干这么久的原因。

  监视的人会观察每个经过的人,但他的后颈没有那种被人盯视的寒意,他从来不喜欢那种被当成猎物的感觉。

  他的周围依然没有什么人注意他。

  严风转过身,走下了桥,决定回去睡一觉,凌晨再回到这里。

  他在寒风中,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穿过大街小巷,利用从从前到现在所学到的保命技巧,小心的确认,然后才走向他暂住的小旅馆。他很熟悉这座城市,他从小在这里长大,但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才离开短短两个多月,他却觉得恍如隔世。以前出任务回来,他偶尔也有这种感觉,但从来不像这次这么严重。他说着他从小说到大的语言,吃着他从小吃到大的食物,可是一切再也不一样了。

  因为天气太冷,虽然戴了手套,他右手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

  他喝掉了剩下的热咖啡,那没有什么帮助。

  他依然觉得冷。

  天,已经完全黑了。

  这里冬季的黑夜,总是特别的漫长,长得让人会错以为天永远不会亮。

  他把咖啡杯丢到公园里的垃圾桶,再转过一个街角,一颗微亮的星辰,悬在夜空上。

  那是哪一颗星星?

  她好奇的问话,突然浮现,袭击着他。

  他觉得心口一阵抽紧,不自觉停下脚步,瞪着那颗星星。

  儿时,母亲曾指着那颗星星,告诉他,只要认得它,就永远能找得到家。

  他的家早在他还是个少年时,就已经崩溃消散了,但他仍然认得它,他利用它辨认方向,却不曾再靠它回过家。他早就已经没有家了。但,她却让它再次有了意义......他知道,从此之后,只要看见它,他都会想到她。

  还会痛吗?

  她温柔的捧起他的手,抚着他掌心的疤痕,仰望着他。

  他握紧了拳头,匆匆移开视线,举步再往前走。

  对我来说......你够好了......

  她亲吻着他,悄悄说着,像是在说一个秘密。

  他渴望温暖,他渴望那个女人给予的温暖,但她不在这里。

  他离开了她,没有留下任何话,现在她知道他不够好了。

  木然的,他穿过旅馆老旧的大厅,走上楼梯,爬到第四层。

  他这么做是对的,他告诉自己。

  他离开是对的。

  为了救一个孩子,她愿意挺身对抗拿着斧头的连续杀人犯。

  如果是他,他会留在屋外,等待支援到了才进去。但她的判断是对的,如果她留在屋外,那家伙会在听到警笛声时,就杀了那个孩子。那会是一个不幸的意外,但那不会是她的错。可是她从未想到这一点,她只担心自己下次会不会有那个勇气面对同样的选择,他知道她有,因为如果她没有,第一次就不会进去了。她是一个,肚脐上有钻石的天使。

  货真价实的天使。

  而他,只是一个被冠上叛国和谋杀罪的通缉犯。

  他知道,他应该要处理自己的问题,但他拿伤未痊愈做借口,他一直拖延着,因为眷恋她,更因为害怕失去她。

  他既懦弱又卑鄙,他的确连她的一根脚趾头都配不上。

  离开她,大概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高贵的事。

  他苦涩的想着,沉重的走到房间门口,他出门前夹在门缝上的那根头发还在,他掏出钥匙,打开门。

  那一天,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就走了。

  他不敢和她多说一句话,他不敢让她抱着一丝希望,回来翻案非常冒险,他随时可能会死,所以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他知道自己离开她是对的,他每天都这样告诉自己,一天重复无数次,但她不肯放过他。不管他做什么事,

  他都会想到她。

  每天经过结冰的广场时,他总会猜想着她会不会溜冰;走过歌剧院时,他怀疑她是否曾到剧院看过魔笛的歌剧文罗曼史;他甚至在书局,买了好几本曾在她房间看到的书。

  关上门后,他拿下头上的帽子,撕下嘴上的假胡子,然后打开伏特加,倒了一小杯来喝。那辛辣的液体,滑下了喉咙,带来些许的温暖。放下酒杯,他从袋子里拿出新买的两本书,把它们和排在床头上买回来的书籍放在一起,他坐在床沿,瞪着它们发呆。

  他从来没有看过书里的内容,他只是把它们放在那里。

  这样做实在很蠢,但它们排在那里的样子,安慰了他。

  那可以让他假装自己还在她房里。这些日子,他总是听到她的声音,总是感觉到她的触碰,总是以为自己在街上看见她,他甚至能闻到她身上那芬芳的苹果香。

  不自觉得,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妩媚又甜美的容颜浮现眼前,他可以听到她在浴室里泡澡的水声,他敢发誓,他甚至听到了她哼唱的嗓音----身后浴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惊,猛然抓起枪,用最快的速度回身对着那个开门走出来的女人。但那不是别人,她是那个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严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瞪着那个穿着他浴袍的女人,怀疑自己因为太过思念她,而出现了幻觉。

  看着他手上的枪,梁铃红眨着眼,双手用力拉紧身上的浴袍腰带,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一边朝他露出甜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放心,我不是来对你死缠烂打的,请你别拿那该死的东西对着我好吗?”

  瞪着那个女人,严风有些晕眩。如果不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他会以为他在做梦,或者因为喝了太多的伏特加取暖,醉到出现幻觉。

  但他并没有喝多,他也相当确信自己并没有睡着。

  见他不动,她翻了个白眼,回身抓起自己挂在浴室门后的衣物和提袋,干脆绕过他。

  他在那瞬间回过神,迅速打开浴室门查看。浴缸冒着蒸腾的热气,除此之外,并没有别人。他回过头,看见她在床边坐了下来,翻着她的提袋。显然他用那根头发做出来的小小安全系统,并没有发生功能,它应该要在她进来时就掉落,但它没有。

  他困惑的看着她,这房间不大,甚至连基本的衣柜都没有,一眼就可以看尽,就连床底下都无法藏人,浴室是唯一的死角。

  他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大意,她如果是敌人,他现在早死了。

  “你怎么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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