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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大雨已停。当赫连傲救回老王断了腿的儿子,偕同老王及陈大夫回到北村时,所见到的便是众人一片哀凄的景象,以及站在村口几乎快哭瞎了眼的陈大娘。

  “你说什么?!”赫连傲激动地抓着已五十多岁的陈大娘干瘦的手臂,脸上闪着未曾有过的惊慌。

  “对不起,我本来抓住她了,怎么知道她突然挣脱了我的手。我想救她的,可是我……真的太害怕了……”陈大娘泪流满面,哽咽的说。

  赫连傲知道他不该责备这名和善的老妇人,但他实在压不住胸口那不断泛滥的慌乱与害怕。

  他松了手,强自镇定的问:“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半个时辰前。对不起,我真的……”陈大娘泣不成声,无法言语。

  赫连傲无法对这妇人生气,也无法安慰她,因为现在他脑海中全是兰儿害怕的小脸,耳中回荡着她哭泣的声音。他深吸口气,握紧双拳沉声问陈大夫,“那群强盗的贼窝在哪里?”

  “从这儿依着官道往北七里靠南方的山头。”陈大夫扶着衰恸欲绝的老伴,眼中透着忧虑与愧疚,“小兄弟,我很抱歉。”

  “不是你们的错。”他从地上抬起一支兰儿的黑色小箭,面无表情的回答,跟着转身吹了个口哨召来黑马,翻身上马。

  “等等,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们的!”陈大夫忙挡在马前,他不能让这年轻人也白白送了性命。“让开。”赫连傲冷冷的看着他,只轻声说了这两个字。陈大夫突然感到这年轻人身上冒出一股阴寒的杀气,下意识害怕的退开了两步。

  赫连傲不再看他,腿一夹,策马奔驰而去。

  陈大夫看着他一下子便淹没在黑夜中的身影,这时才心有所觉,这位年轻人并非池中之物。

  他茫然的望着早已瞧不见人影的苍茫黑夜!喃喃道:“老伴,咱们北村这次或许有救了。”

  ※        ※         ※

  初被拖进山寨大堂时,兰儿因为墙上数十支火炬发出的光亮而睁不开眼;她被人丢在粗糙的地上,只闻得一股腥臭和墙上火炬散发出的煤油味。

  “把她给我吊起来!”

  那位像青面罗剎一样高大的强盗头了发出如雷般的命令,跩着她的匪徒便拿着绳子将她的双手绑起,然后将另一端向上一拋越过上头粗大的梁柱,跟着用力一拉,她整个人便被扯向上,吊在半空中。

  她的双脚离地五寸多,粗糙的麻绳承载着她的重量,不断摩擦拉扯她的手腕,她觉得双臂像是被人大力撕裂着,让她痛得快掉出泪来。纤细的上臂因为被向上吊起而紧贴着双耳,阻挡了些许的杂音,却让她更清楚的听到自己因害怕而息遽跳动的心跳。

  不一会儿,她终于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却宁愿自己什么也看不见。

  在她触目所及之处,一群男人像野兽般围在一旁,个个目露凶光和邪淫的眼神,她知道自己身上的衣衫早因大雨全贴在肌肤上,勾勒出姣好的身段。她只觉羞愧难当,恨不得就此死去,但她只能闭上双眼,却仍感觉得到周遭轻浮的眼神,整个人因为害怕和寒冷而忍不住打着哆嗦。

  “拿鞭子来!”那满脸胡子、野兽般的强盗头子一声大喊,一旁手下便将长鞭递上。

  兰儿全身一僵,惊慌的睁开了眼,却发现那男人已经到了跟前,巨大的身形比吊在半空中的她还要高上一个头,她甚至必须昂首才能瞧清这强盗头子。

  他手持长鞭往地上一甩,鞭身触及石板地,发出震雳般的声响。

  兰儿一惊,害怕的倒抽口气。他一手捏住她的下巴,龇牙咧嘴的道:“你的男人使得一手好鞭是吧?你说,是他使得好,还是我使得好?”

  她脸色刷白,全身不住颤抖。

  那人仰首狂笑,突地后退一步,长鞭向前一挥,周遭凶兽暴出冲天的欢呼。

  她只觉得”股火热的刺痛从左胸撕裂,她咬住下唇,制止那几乎脱口而出的屈辱哀号,雪白的贝齿咬破了粉唇,鲜红的血滴了下来。这一鞭让她疼得差点当场昏过去,她忍住了叫声,却忍不住疼痛的热泪。

  好痛,真的好痛,她脑海中只有疼痛这一个感觉而已。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整个人像被那一鞭撕成两半,连呼吸都感到疼痛。

  “贱婊子!”那强盗头子并不因此感到满意,狂吼一声,手一扬,第二鞭随之而下。

  一鞭她就受不住了,何况再一鞭?那火辣的疼痛等胸人肺,她痛得不能自己,因为无法承受的皮肉之痛而昏了过去。

  薛五怒气未消,见她昏了过去,火大的道:“拿盐水来,给我拨醒她!”

  一旁的盗匪兴致高昂的提了桶早准备好的盐水,整桶泼向兰儿。

  溶了盐巴的清水淋到她那两道鞭伤上,发挥的效果是十分立即的,她几乎是立刻又再痛醒。

  “不要以为挨两鞭就可以算了!你要为我儿子的死付出代价:“薛五残酷的咆哮,两只黑瞳中尽是复仇的火焰。他手一甩,跟着又是一鞭——屋外大雨倾盆,不时闪电打雷,隆隆雷声和落下的鞭声及强盗们发出的喧嚣欢呼交错成”股巨大的声浪.一次又一次的淹没了她。

  每当兰儿痛昏过去,他们就会拿盐水泼醒她,然后又是一阵鞭打,就这样重复再重复。

  她不知道究竟被折磨了多久,只知道那条恶魔般的长鞭一次又一次的落下,每当她身上多出另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时,便又引发周围野兽的欢呼,而她痛苦的哀叫只让他们更加兴奋。

  到了最后,她的神经几乎已经麻痹,残破的双唇只能微微颤抖着,连哀号的力气也没有。

  她以为自己跌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来到了地狱,有着永无止尽的鞭打和疼痛,每每在长鞭打到她身上时,四周便重复的响起野兽般兴奋的狂叫。

  不知道是第几次从昏迷中痛醒时,她发现自己没了眼泪;当那似乎、永无止息的鞭子打在她身上时,她竟也没了痛感!只觉得眼前的这些一人像疯狂的野兽,而她就是即将被献给恶鬼头头的祭品。

  她为何还活着?为何还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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