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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我觉得它像你。”他隔着她身上的衣,抚着她的背,情不自禁的缓声道:“小小的,白白的,很漂亮,很勇敢。”起初,她没有言语,但他能感觉她急促的心跳,当他垂眼,能看见趴躺在他身上的女人,小耳红烫。

  她那羞涩的耳,教他心中满溢无尽柔情,他从旁拉起她晨起时折好的被,盖到她与他身上。

  她继续趴在他胸膛上,没有试图离开他。

  他喜欢她这样窝在他身上,这样抚着他的心,就在他以为她已经累到睡着时,他听到她好小声、好小声的说。

  “我一点也不漂亮……你不需要说我……漂亮……”他一愣,不禁抚着她乌黑的发,抚着她小巧的肩头,低头在她头顶上印下一吻,道:“你很漂亮,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她没有回答,下一瞬,他感觉到她已经完全放松下来,陷入梦乡。

  这小女人那么快睡着,教他几乎笑了出来。

  可是,她的没有自信,却也叫心头抽紧、疼痛。他知道自己当初逼不得已的违心之论,深深的伤了她,在那个当下就已经知道了,他能感觉她的瑟缩,看见她黑眸中仿佛被他狠狠甩上一掌的痛。在她把自己给他之后,如果能够控制,她也从不让他抚摸她的背,不裸着转身,不让他看见她背上的疤痕。

  虽然,知道她不会听见,但他仍忍不住将大手往下滑,探进她衣里,抚着她清酲时,几乎不给他碰的裸背,哑声再道。

  “最美的一个。”

  万分心疼的,他将大手摊平在她背上,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抹去她背上的疤,抹去他曾说过的话,抹去她刻在心里的伤。

  最好,能把他所犯下的一切过错都抹去。

  如此,她就会愿意和他在这里,一直在这里,一起生活下去。

  在这里,没人认得他是谁,没人知道他是谁。他可以当张扬,她可以是他的妻。

  一辈子,都是……

  春风,微暧。

  秃了一整个冬天的树头,在经过一日温暧的日照与春风的吹拂,抽出了翠绿的嫩芽。

  那娇嫩的芽,仰天迎着风轻颤,她的心不由得也跟着悄悄颤了一下。

  春天到了,表示离开的日子近了。

  当初他是这样打算的,大雪不好远行,待春来再走。

  可他没提,她也不想讲。

  她喜欢这儿,喜欢和他在一起,过着平淡但安静的日子。

  况且,她和他,还没把欠阿浔的钱还完,总不能就这样跑了。

  不是吗?

  再说,过了一季冬,那将军说不得早把两人给抛诸脑后,忙着继续西进。虽然明知大军仍要停下来过冬,她仍怀抱着希望。

  反正,老家那儿,她是回不去了,还是会有人觊觎她所掌握的技术,在这儿和他一起重新开始,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这儿比原先她与娘待的城镇更远上数百里,大伙儿谁也不打探谁的来处,只知他是卖蜡烛的,只知她是他的妻。

  而他,对她很好。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送她东西,她日日记帐,知那把嵌着钿螺的木梳,不是他拿卖蜡烛的钱买的,完全是他用替人搬货的钱支付。

  那梳子不便宜,她虽然喜欢,却从来没想过要买,那不是必需品,阿浔借她的木梳就已堪用,谁知他却注意到了,还攒了钱买来送她。

  当她看见那把梳,转头瞧他时,能瞧见他浑身紧绷着,散发着不自觉的紧张。刹那间,心口热到发烫。

  她应该要叫他拿去退的,她宁愿他把钱省下来,多买一些肉回来,让他自个儿吃饱些,可这是他的心意,对她的心意。

  所以她收了那木梳,用了那木梳,直到他来到身边,直到他和她一起。

  想起昨夜,她不禁脸微热,忍不住瞅着身旁那个和客人交谈的男人。

  她不知,他对她如此好,是因为让她失去至亲而心怀傀疚,还是为了报她的救命之恩,无论是为了什么,他现在对她很好,那就够了。

  她知道自己几乎是半强迫的,要他与她一起。

  或许有一天,他会对这种无聊又穷困的生活感到不耐,或看上另一个丰腴窈窕,有着丰胸翘臀的女人,而决定离开她。

  可就算哪天他真的厌了、腻了,那也是将来的事,不是现在。

  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得准,至少现在,他是想要她的、需要她的。

  只要他对她好,一直待她如妻,她可以一直这样同他在这里生活下去,当他的女人,做他结发的妻。

  夕阳西斜,天色渐暗。

  风从微暧再次转寒,没被阳光照到的地方,又悄悄结上薄霜。

  她帮着他收拾摊子,然后把之前釆买好的材料与杂货提上,大部分的东西,他都提去了,空出了一只手,牵握着她的。

  他很喜欢牵她的手,总也将整只大手包覆住她的,教她从手心暧到心口。有时候,每当他如现在这般牵握着她的手,每当他亲吻她,每当他在夜里凝望着她的眼,和她深深的合而为一,她总也感觉两人不只身相连,心也相依,就连魂魄也纠缠一起。

  她不知,是不是只有她有这种感觉,她不敢探问身旁的男人,害怕他会因为内疚而说谎,更糟的是,连谎言都说不出口。

  所以她宁愿这样就好,只要他还在身边就好。

  她轻轻的回握住他的手,与他并肩走在一起,走过陆续开始收货的摊商前,走过那些马与骆驼、那些羊儿身旁。

  当他俩来到街尾,她忽然在街角看见几名曾是奴隶兵的男人,缩在角落瑟缩乞讨,有个人还立了张板子,说他识字能做工,什么也愿意做。但很不幸的,他们脸上直接被烙了印,教人一看就晓得是奴隶、是逃兵,所以无人敢雇用他们,即便是在这儿都没有人敢。

  她不自觉停下脚步,错愕着看着那些人脸上奴隶的烙印。

  他握紧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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